大妹抓住自己胸口,心疼而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响动,但一切归于平静,花轿继续颠颠地前行,盖头里的脸蛋泪如雨下。
拗不过命的妈绥,和妈武当年一样胸挂红花,同顶着红帕的姑娘一起拜茶、拜堂、入洞房。
妈貉正好放暑假回家,同情又羡慕地看着二哥做了新郎,娶回个素不相识的山里姑娘;看着秦保长领着二哥的连襟猎熊同来向黎家朝贺;看着父母对张三姑笑容可掬,亲热得像一家人,心情复杂。他长得比二哥快,个头已和妈绥差不多高了,发型是在县里剪的学生式,和妈绥一样,头皮齐耳朵推得光光,鹤立鸡群地时髦。陶九香悄悄告诉他,家里早就给他问下了夏叔的女儿银美,想着他还小,没有说破。现在妈绥成家了,等两年就可以给他办,用不着着急。妈貉面红耳赤,遗憾记不清银美的长相。夏叔每次上门都只带良现,这次又是这样,他很好奇,很想知道银美长成啥样,像不像周家两个姑娘?一边琢磨,一边拿眼睛寻找夏叔和良现,那梯玛父子正帮着黎家张罗谢媒,把张三姑请到堂屋的八仙桌上方,让妈绥和大妹站到桌子下方。妈貉看见母亲陶九香抱着一个红纸封住嘴巴的猪头往桌上一摆,连说带唱道:“一张桌子四个角,中间放个大猪头。”转过脸看着张三姑,乐不可支又唱,“一张桌子四角方,猪头要用背篼装。”一边说,一边在猪头左边放两封糖,右边放两瓶酒,命令似的吩咐:“桌子上有两瓶酒,媒人把它提起走。桌子上面两封糖,媒人吃了寿延长。”从周家来的几个亲友含笑等在旁边,张三姑环视周围,心里有数,回敬道:“桌上摆个大猪头,做媒辛苦有想头;桌上放的糖和酒,新人活到九十九;男的活到头发白,女的活到牙巴缺。”她不慌不忙地一边说,一边把猪头和糖酒收到背篼里,弯腰背起背篼准备告辞,周家亲友哄地围上去,拼命朝她撒糠壳灰和花生壳。三姑久经阵仗,从衣袋里抓出早已准备好的锯末面,左右开弓地撒向围攻她的人。她一边奋力地撒,一边向门外逃跑,背篼也不要了。
“快,快给三姑送去。”陶九香直捅妈绥,妈貉格格地笑,看见二哥背上背篼傻乎乎往外撵,跑得满头大汗,才把那野兔子样狂奔的大脚媒婆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