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寂静与安谧笼罩的群山,夏七发谛听着,环视着,那场神灵未至的法事,传递的讯息是看不见水的河流,他忧虑,不解,难以释怀,现在,一种神秘的力量使他感到精神震撼,心潮滚滚地说:“就要这廊场,老巴子刚刚现了身。”梯玛不顾一切想留下来生根,放下背篓,撩起被树枝剐破的衣衫,双腿一弯在斩蛟谷跪下,两眼炯炯地说,“就在这里!”
黎爹柱耸了耸眉骨,道:“不知井泉溪涧远不远?”
“一个龙头对着你,还愁山水流不进屋?”夏七发指着脚下,抖着一脸鼠窝状的胡子说,“用石头砌起来,这些都是水田。”
黎爹柱相信夏七发的智慧,那独孽畜出蛟发洪,官司没搞赢,被枷在岩头里万古千年,神仙打架小民遭殃,梯玛是半仙,无所畏惧,他却担心蛟龙伏法的地方于黎家不利,悄悄对老婆讲:“子孙发起来,像竹笋一样快,山泉到处都有,一个地方住不下这么多人。”说罢,举枪放了一炮。大儿子妈武飞快地钻进树丛,拎出来一只中弹的野羊。
“飞籽成林,你还可以往里走,江边每年那么多黄连,都从这一带山场挑出去,是个生财廊场。”聪明的夏七发抬起头,望着苍翠的大森林,深邃的眼里闪着亮光,快步走到一棵四米高的阔叶树旁,扳下一根树枝递给黎爹柱道,“带根背橛树杈子,就是这种,禹王菩萨取的名,老巴子不喜欢它,一挨就倒绒,竖不起毛来。”
鸟兽虫鱼、山川草木的名字,都是禹王治水泄洪后挨个取的,黎爹柱知道,摸着神奇的背橛树杈子,满心欢喜。
夜里两家人用野羊美美地打了一顿牙祭,夏七发掐着手指,严肃地教会黎爹柱威猛的祖师诀和娘娘诀。这两个神,任何法事前都要首先请起,在关键时刻驱鬼降魔。特别是娘娘诀,对一切魑魅魍魉都有震慑作用,但模仿的是女阴,一般不轻易示人。考虑到林中阴气重,夏七发将两个神秘的法诀,传授给乡亲护身。
第二天黎爹柱拿上那根背橛树杈子,领着家小走向古木参天的森林腹地。经历了两个日落,又见大红大绿满世界喜庆,他在一块阳坡的巨石旁,用柴刀砍出一块空地,陶九香拿木棍捅下一堆野果,三个儿子一个十六岁、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三岁,歪歪斜斜地躺在树下,吃着野柑子和山葡萄,全部疲惫不堪。天色暗下去,只能看到山和树林黑黝黝的轮廓。黎爹柱拿火镰的钝刃擦击火石,点燃火绒把茅草引燃,迅速放进马桑枝和松树毛架起的柴堆,晚风一吹,火苗熊熊地蹿了上来。相传,马桑过去曾是参天大树,人们能顺着它爬到天上去,因为受到神的诅咒,变得又弯又矮,世世代代给山里人当柴烧,着火非常快,陶九香烤起黎爹柱现打的野兔,聚精会神地翻动猎物,守着即将到嘴的美味。一只巴掌大的虎斑蝶趴在岩坎上歇息,被红红的火光吸引,抖翅飞了过来,在俩人头顶上盘旋。黎爹柱舞起手臂驱赶,虎斑蝶翩翩绕到一边,一会儿,又飞回到他面前。陶九香盯了一阵子,伸出脏兮兮的手掌,小声道:“大蝴蝶呀大蝴蝶,如果你是从祖宗那里来的,请飞到我的手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