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文人士大夫的江湖(10)

有的游士为了赚取同情甚至编造故事,换取资助。宋代范正敏在《遁斋闲览》中讲笑话说,李廷彦献《百韵诗》与上官,其中有句:“舍弟江南殁,家兄塞北亡。”上官看了很悲伤,安慰他说:“想不到您家如此不幸。”李廷彦赶忙起坐谢罪说:“实在没有此事,我只是为了对偶亲切罢了。”李廷彦还是个老实人,但老实人为什么还如此下笔呢?恐怕这不是为了“对偶亲切”能解释的。这是当时写作投献诗的风气,都是要渲染自己的不幸,为强索制造理由,上面引的张球诗不也是那样吗?他还把自己不懂事的孩子和老婆搬出来一起写到诗中。李廷彦则是渲染过头,才闹了那样的笑话。

到了南宋,地盘小了,官员的名额少了,读书人和拥挤在仕途上的人们并没有减少。《西湖老人繁盛录》中记载,南宋在招考太学生的年份到临安投考的考生达十万人。太学总共容量为一千余人,不可能全部待补,如果待补者为三分之一的话也就四五百人,所取者只占投考者的千分之四五而已。进仕之途更窄于此,宋代是三年一科,一科最多不过一千人,每年合三百多人,而全国待考的举子常在数十万人之多。这数十万人,大多要游荡于江湖之间以觅取衣食。我们熟悉的许多诗人、词人就是游荡江湖的士人。如词人中的姜夔(白石)、刘过、吴文英(梦窗),诗人中的敖陶孙、刘仙纶、叶茵、戴复古等,还有许许多多不知名的诗人、词人。南宋中晚期的临安有个着名的书商陈起,他喜欢写诗,也爱与这些奔走江湖、生活潦倒的诗人来往,送给或借给他们书看,为他们提供住所,给他们一些物质上的帮助,出版他们的诗集,还编选了一部合集

《江湖集》,专门收录这些不得意诗人的作品。用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对《江湖集》的题注说,此书“取中兴以来江湖之士以诗驰誉者”刊之。这个“江湖之士”已经不是我们通常理解的隐居的“江湖之士”,而是为谋衣食奔走江湖之士了。

这种“江湖之士”当时也称做“谒客”,因为他们以干谒为生。后来研究中国诗史者,称之为江湖派。南宋末年方回在《瀛奎律髓》中说:

庆元、嘉定以来,乃有诗人为谒客。龙洲刘改之(刘过)之徒,不一其人,石屏(戴复古)亦其一也。相率成风,至不务举子业。干求一二要路之书为介,谓之“阔匾”,副以诗篇,动获千缗以至万缗。转引自张宏生:《江湖诗派研究》,中华书局,1995。

当然能够获得“千缗”,甚至是上“万缗”馈赠的毕竟是极少数幸运者,大多数还是为了养家糊口,历来被视为言志述怀的诗歌也成为干求的工具,用以要钱索米。士人之节,扫地以尽。南宋诗人林希逸说:

今之世诗盛矣,不用之场屋,而用之江湖,至有以为游谒之具者。少则成卷,多则成集,长而序,短而跋。《跋玉融林诗》, 转引自《江湖诗派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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