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梁方平和何灌的部队没有“顶住”金军,还算是高抬了他们。确切地说,他们根本是连顶也没顶,甚至是与金军连个照面都没打,便抱头鼠窜全线崩溃了。
铸成此祸的罪魁,是宦官将领梁方平。
宋朝建立初期,有鉴于汉唐宦祸的教训,对宦官的任职和权限曾有过严格的限制,明令严禁宦官干政。但是这条律令没能坚持贯彻下来。从太宗朝起,即陆续有宦官被委以军国重任。不过,在北宋的早期和中期,被委以重任的那些宦官里,相当一部分人是确有真才实学的。比如窦神宝、王继恩、刘承规、阎承翰、秦翰等,皆具有过人的军政才干,且基本上皆忠谨勤勉,都曾为朝廷排忧解难立下过大功。然而到了徽宗年间,情况就大不相同了。赵佶喜谄,打理朝政务虚重于务实,因之宦官受到重用,凭借的便不再是实在的能力,而变成了溜须拍马的功夫。童贯能够扶摇直上,靠的就是这种本事。其他宦官窥得可乘之隙,纷纷仿而效之,于是在诸多重要岗位上,便出现了一些缺鸡少蛋不男不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点心。
梁方平就是这样一个废物点心。他对军事一窍不通,从未指挥过部队作战,处心积虑谋上个武职官缺,不过是为了更方便地鱼肉百姓罢了。在这个时候调他去防守黄河沿岸,他是一万个不情愿。这不明摆着让我梁爷去送死么?但是圣意难违,他在接旨时不但不敢流露出半点勉强之态,还装出了一副浑身是胆雄赳赳的模样。而在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到了前线见机行事,可打就虚张声势地比划两下,不可打就来他个三十六计走为上,尔后编造个我军浴血奋战重创金军,但终因寡不敌众被迫放弃阵地之类的战报禀报上去也就是了。反正战败失守的将领多如牛毛,皇上还能单拿我梁方平是问不成?
怀揣着这等念头,梁方平率部驻防黄河北岸后,主要做了两件事,一件事是派出哨探密切监视金军的动向,另一件事就是在大帐里饮酒作乐。
梁方平有两大嗜好,一为善饮,二为好色。他虽为去势之人,却是淫欲尚存,饮酒时必要红袖添香。每至酒酣邪火升腾时,便用尖细的手指代替那话发泄兽欲,常常折磨得侍女死去活来痛不欲生。他率部到达黎阳时,已经临近年关。他揣度着金军长途征战人困马乏,怎么着也得放上两天假,等过了年再跨征鞍了,乃将布防事务草草部署了几句了事,连地形都没亲自去看,便踅回大帐命亲兵弄酒弄女人去了。主帅如此敷衍,下面的将士自是松懈得一塌糊涂。
谁知金军却根本没什么过年不过年的概念。宗望大军拿下相州后,人不卸甲马不停蹄,一刻未停地便向黄河岸边杀来。
正月初一这天,梁方平在帐中从中午一直喝到黄昏。亲兵们为他找来了两个唱小曲的民间少女在旁助兴。梁方平一面畅饮着琼花美酒,一面听赏着风味浓郁的河北小调,悠哉游哉地忘记了今夕何夕。到了掌灯时分,梁方平已有八分醉意,便挥退了亲兵,拉过一个唱曲的少女,搂在怀里欲行那禽兽之事。那少女吓得浑身筛糠连连告饶,却更惹得梁方平欲火勃发,粗暴地撩起裙裾便将一只白森森的魔爪探进了少女的要害。
正在这时,帐门突然被推开,一名副将未经通报便直闯而入,神色紧张地禀报说金军杀过来了。梁方平霍然一惊醉意全消,忙丢开怀里的少女起身问道:“到到到到到,到哪儿了?”
“距离这里十几里,也许是七八里,反正是很近了。”
“有、有多少人?”这回轮到梁方平筛糠了。
“据探马说,黑压压的一片,大约有几万人马罢,也许有十几万。我们怎么办,列阵迎敌么?”
“迎敌?怎么迎?我们几千人打人家十几万人,那不是伸着脖子让人家砍么?”
“梁大人的意思是……”
“这个这个……撤!善战者不逞匹夫之勇。眼下显然寡不敌众,我们保存住队伍就是胜利。传令全军,丢掉辎重马上撤退。”梁方平说罢,不待副将退出,便抢先跨出了营帐,呼唤亲兵拉过战马,手忙脚乱地爬上马背,就带头向着黄河大桥奔去,连营帐里的东西都一概不顾了。生死关头保命第一,命没了有什么也没意义了,在梁方平的头脑里这个意识清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