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阙 西北啼塞寒(4)

许昌见她转身离去,若有所思地轻笑。

回到房中,用过晚膳,不多久便歇下。许是路途颠簸,劳累倦怠,竟是沉沉睡去。然而,夜半时分被侧间绫子起夜的声响惊醒,再也无法入眠,索性起身披上轻裘,行至外间,倚在窗台上,望向浩瀚天宇上的一勾弦月。

四下里寂静如死,朔漠冷月,如一弯淡淡微霜,月辉清冽。

宁歌轻叹一声,脑中盘旋的,无不是二哥那白衣皎洁的倾城身影--那眉宇淡笑的慑人华姿,那洒逸超群的卓绝高情……他是否也歇在府衙?是否时常望着天边的冷月挂念着洛阳的自己?是否会在巡视军营时想起文渊殿的欢愉?

如今,身陷柔然,他是否得到可汗的善待?一年多未见,他的俊美容颜是否依然如初?凛冽北风是否刮伤了他?军旅沙场是否令他有所改变?……

二哥,究竟何时才能与你相见?

寒风贯入秀堂,掠起她的轻裘与青丝迎风飞起。暗黑中,似有黑影无数,森森摇晃。蓦地,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自秀堂东窗传来,应是脚步声。

宁歌悚然心惊,急速藏身于帷幕处,凝神静听,从袖子里缓缓抽出一把精短匕首……窗扇轻声而开,一抹黑影跳窗下来,声音极轻。她凝眸看去,那黑衣人黑布蒙面,似是男子身量。

黑衣人四处张望,慢慢踱向内室……心念急转间,宁歌拔下腕上玉镯,使力往窗外掷去,只闻屋外一声轻灵的玉碎微响,霎时,远处似有人声与脚步声隐隐传来。

黑衣人急速奔出内室,奔向帷幕,奔向宁歌……胸口猛烈跳动,手心渗汗,宁歌将心一横,豁然掀开帷幕,向黑衣人举刀猛刺,拼尽所有的气力。

黑衣人闪身躲过,反身挥掌,夹带着一股猛风击向她的左肩。

寂静中,却有一声巨响炸开,原来是绫子拿起桌上茶壶砸在黑衣人首部。黑衣人呆了一呆,反手一掌击中绫子右肩,绫子疾速退后,倒地不起。趁此良机,宁歌向他的臂膀刺出。

绫子大声喊叫,顿时,脚步声更遽,匆匆赶至内苑。

黑衣人惊痛,捏住宁歌的手腕,一双黑眼腾起骇人杀机。宁歌受痛,匕首掉落在地,整个人落于黑衣人的控制。

绫子坐在地上,惊叫:“公主--”

门扇被人撞开,剑光森寒,青锋刺来,黑衣人带她弯腰闪过,紧接着,左闪右躲,或以她为饵,或以她为挡,数次从剑锋旁险险避过。冰寒银光随剑而闪,映上宁歌眉睫,照亮她冷峻的双眸。

宁歌被黑衣人转得晕头转向,却仍是瞧见持剑人是缁袍佩剑的杨策。但见他出招快而狠辣,眉宇冷而沉肃,似是胸有成竹。

黑衣人扼住宁歌的咽喉,急速加重力道,阴冷道:“若是再动,她便是陪葬!”

杨策不为所动,藐然一笑,剑锋横扫而来……宁歌缓缓阖眼,最后一眼,看见他手腕陡转,斜刺而来--她狠狠闭眼,只闻一声惨叫在耳旁轰响,紧接着,手腕被人扣住,身子被一股猛力从黑衣人的钳制下拽出来,稳稳落在一人的怀中。

惊魂未定,喘息犹重,宁歌慢慢睁眼,但见剑尖直指黑衣人的咽喉--黑衣人挺身站立,右臂已断,鲜血淋漓。

却有一只手臂勾住腰身,将自己搂住胸前。胸背相依,他的胸口起伏不定,他的气息仍显粗重,然而,似有一股奇异的力量令她慢慢镇定下来,令她觉得异常安稳。

杨策冷沉道:“拿下。”

瞬间,四名侍卫制住黑衣人,拉下蒙面黑布,却不曾料到,黑衣人瘫软在地。侍卫道:“将军,刺客咬舌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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