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中国华中市(3)

踉踉跄跄地奔上前来,他用颤抖的双手来回地摸索着,终于在树下的荆棘中拉出了一把长柄铁锹,虽然锈迹斑斑,但铁锹的头还是尖尖的。

找到了这把铁锹,他就知道了苦儿没有对他撒谎,下面的一切都应该是实实在在了。果然,他用铁锹在槐树弯曲的方向丈量了两次,扒开杂草,一块被掩盖的石碑逐渐显露出来。石碑不大,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盯着、摸着、猜着,他认出了那两个字:吴倩。

"这吴倩便是苦儿最衷爱的妈妈了。"他突然感觉腰酸腿疼,想坐下来休息一下,他需要理一理思绪。

一个美好善良的女人,这样的女人现在已经不多了。她的苦难来源于出身,可父母的罪过,怎么可以强加在女儿的身上?吴倩的父母是被枪决的现行反革命,做为孤儿的她,初中一毕业,便被赶出了华中市,毫无选择地来到这个穷乡僻壤,被强迫着插队落户。

风吹日晒的劳作,吃得是极为单调的食物,孤独地住在一间简陋的茅屋里,这对一个刚满十六岁的柔弱少女,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每当夜晚来临,她做的事情,村里人几辈子都没有见过。她的小提琴曲悠扬,婉婉转转、哀哀怨怨,一圈一圈地围着小村庄环绕。农闲的时候,她会一个人站在山岗上、坐在小河边,安安静静地临摹写生。

吴倩是一个沉默的姑娘,她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手脚却从来不敢闲着。她从不出去串门,更没有胆量接受任何人的怜悯。她下定决心,咬紧牙关,只要还能享受着自小喜欢的音乐和绘画,她就要倔强地独自活下去。

村人们认为她心肠好,因为她对蜂拥而来的小孩子们像慈母一样的宠爱着。除了她的琴、她的笔,她与村童们共享着她所有的一切,她带着他们唱儿歌,教他们在沙土地上画画。通过这些孩子们的口述,乡亲们才对这个从城里来的美丽少女,有了一些模糊的了解。

直到有一天,一个兔唇豁嘴的弃儿被扔在了她的门前。

狼人的鼻子发酸了,他甩了甩头发,记起了自己的真名:顾磊;职业:辩护律师。他曾经坐在遍体鳞伤的苦儿面前,听这个瘦小的男人结结巴巴地讲着他的身世,他的故事能让人的心,一片一片地碎掉。

苦儿不是一般的嘴唇裂开,他是严重的颚裂。他整个的上颚翻开着,几乎把鼻子都挤掉了。他的眼睛很小,而且不停地转动,可以用贼眉鼠眼来形容他脸的上部。小伙子没有多少头发,一眼望去,他真象一只可伶的小猴子。估计他的亲生父母把他扔掉的时候,没有把他当人看待,好在他们还有微弱的良心,把他的命运交给了女知青吴倩。

冬至的那天清晨,天空中悠然飘着雪花。吴倩打开房门,一眼便看到了地面竹篮里的包裹。当时她没想太多,马上把包裹抱进了屋内。

打开包裹,她大吃一惊,眼珠子吓得差点蹦了出来:这是一个不足月的婴孩,脸色是灰朦朦的,而且丑陋得骇死人,它似乎已经死了,也许正在喘出最后的一口弱气。

吴倩不知如何是好。她跳着脚在屋子里窜来窜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突然,她想起了不久前过世了的外婆。外婆生前经常在佛像前面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那声音曾使少年的吴倩,在烦躁中踏下心来。于是,她开始学着外婆,将这几个字念了又念,重复了不知多少遍,吴倩的心里还是无着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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