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二点,他还在盯着五层楼上那间向阳的房间,那是他和王楠曾经的卧室呀!不料想这时王大明走到窗前,严严地关上了厚重的窗帘。狼人闭上眼睛,任一行清泪流淌:这窗帘是他和王楠好不容易,才达成协议购下的,因为当时可供挑选的图案太多。记得两个人为了庆祝对方的妥协,还一起邀请了宝贝女儿星星,一家人去吃了顿满汉大餐。
狼人把自己咸咸的眼泪吞进肚子里,闭上了眼睛。现在在他的脑海里出现的,是窗帘后面的那张双人拼床。这张床是他三年前亲自订购的,进口原装,能调节各种弯曲的角度。在这柔柔软软的席梦思床上,他和王楠一起读书、看电视、享受情爱。
狼人一拳狠狠地打在了自己的头上,再一次拒绝回忆,这些丧尽天良的混帐们,就是利用了这张高档、奢侈的睡床,用计陷害了他!
越狱、逃亡,历尽艰难地回到了家,却发现家已破碎,老婆落在别人手里,女儿无影无踪。当狼人最后瘫倒在地时,他已经没有眼泪了,他一定要找到李思德,还有他的同伙,把血帐算清!
眼看着东方泛出了鱼肚白,然后一轮红日渐渐升起。狼人拖着麻木的双腿,蹒跚着走到了市政府的大门前,摆下了他的乞丐盆子,然后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破草帽底下。他睁着一双表面上看来,是瞎了的眼睛,咬牙切齿,等待着李市长专车的到来。
熙熙攘攘,人影晃动。左等右等,还是不见那罪该万死的李思德,狼人到底支撑不住了,他的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破包袱上,未睡之前,他已经做起了噩梦。
现在,他被大声的喊叫惊醒,机械般地跳立起来,对着值勤的警卫点头哈腰,连连念叨着自己的不是。然后,他假借着一根脏兮兮的竹棍子,磨磨蹭蹭地离开了市政府大门,向法院的方向摸去。
冤家路窄,狼人迎头碰上了他以前的秘书赵小婕。小婕一路走,一路与她旁边的年轻男人争辩着,谈论的好像是一件棘手的案子。狼人又傻眼了,反应了好半天,他才明白,这个擦肩而过西装革履的小伙子,是小婕的新老板,一个代替他职位的人,新的辩护律师。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而他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还配享有时间的概念吗?站在原地,他走不动了,感觉到自己苍老了一百岁。他想起了苦儿,自己厄运的始作踊者。询问自己:如果一切重新再来,他还会选择,作为苦儿的辩护律师吗?
关键是没有第二次机会,人不能多想过去,应该着眼对付现在。
而现在,他要睡足一个饱觉,养精蓄锐。晚上,他的行动至关重要。
花尽了一个星期的乞讨钱,他搭了傍晚的长途车来到了槐树村。真没想到,在富庶的华中市50里地之外,竟会有如此贫瘠落后的乡村。穷山恶土不说,连小河都已经干枯了,沿街的房屋破烂不堪,地里的稻子东倒西歪。
大路渐渐变成了羊肠小道,他孤独地走着,唯恐任何人的打搅。还好,除了远处的炊烟,时紧时松的狗叫,没有人在他的眼前身后。过了那座古老的石拱桥,他望到了荒山上那瘫倒了一半的黄赫色小庙。沿着残旧的石阶攀登,他需要四肢并用,才能爬上断裂的地陷榻方处。
终于找到了小山背后的那片坟地,真凄凉啊,只见杂草丛生,枯藤缠绕着老树。天色开始变暗,他望来看去,怎么也找不到下一个标记了。几乎失望的时候,这才发现那棵歪脖子的槐树,其实就在眼前。可怜的一棵老槐树,被雷劈断了歪脖子的上半部分,虽然它还保有一些纤细的枝桠,但那稀疏的嫩绿,绝对遮掩不住老树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