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托兰斯镇,安东尼·赞贝里尼仍然一脸铁青,路易丝泪流满面地不停祈祷。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她的手开始溃烂。西尔维娅觉得,母亲的双手肿得就像汉堡包一样。
这些天里,他们仿佛度日如年,但是路易丝却始终坚信,自己的儿子路易一定会平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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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瑙鲁之战中负伤,史丹利·皮尔斯贝利和克莱伦斯·道格拉斯至今仍在萨摩亚岛住院。道格拉斯肩膀上的伤口还远未痊愈,而皮尔斯贝利不得不忍受剧痛,看起来异常沮丧。医生无法取出他腿中所有的弹片,然而每一块弹片都在他体内像刀割一样,要过很长时间他才能够下地行走。
在梦里,皮尔斯贝利看到轰炸机一次又一次朝着自己俯冲过来。当皮尔斯贝利躺在床上时,一脸震惊的道格拉斯走进来。“机组的飞机坠毁了。”他说。皮尔斯贝利惊呆了。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愧疚。“要是我还在那里,” 他后来说道,“我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道格拉斯和皮尔斯贝利谁都没有再说什么。分开以后,他们都沉浸在无限的悲伤之中。道格拉斯很快就被转往国内的医院。皮尔斯贝利仍然在萨摩亚的病床上度日如年,时时刻刻梦想着从床上站起来。(作者注:当皮尔斯贝利恢复行走能力以后,他随即被派往另一个机组,接替一名阵亡的中部炮手。出于对新人的不信任,这架飞机上的人员对他异常冷漠。在一次行动中,一架零式战斗机试图撞向他们的飞机,当时一枚炸弹在舱内爆炸。机械师发现皮尔斯贝利倒在地板上,眼睑部位插着一块很大的弹片,满脸都是鲜血。飞机仓促降落,皮尔斯贝利在接受包扎后被送回营地。幸运的是,他最终活了下来,一条义肢和体内残留的无数弹片见证了他的苦难。二战后,皮尔斯贝利被授予多枚勋章。“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60 年后他泪流满面地说,“……只要你想起这件事来,一切仿佛就在你的眼前。这就是战争。”)
在瓦胡岛,路易的朋友们聚集在一处营房中。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他们悬挂起一面小小的旗帜,以缅怀自己的战友赞贝里尼。就在此时,路易、菲尔和迈克一路向西漂去,而包括第11 轰炸团第42 飞行中队在内的盟军正在太平洋战场上浴血奋战,就像一把尖刀一样直插日本的咽喉。
13 饥渴交加
菲尔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烧着了一样。热带的骄阳直射在他们身上,灼伤了他们的皮肤。因为极度干渴,他们几个的嘴唇都干裂肿胀,上唇几乎堵住鼻孔,而下唇肿到下巴。长期的风吹日晒,再加上海水中盐分和燃油残余物的感染,他们的身上到处都是口子。白色的浪花接连不断地拍打着这些伤痕,路易觉得好像有人往伤口上倒酒一样。阳光在海水的反射下晃得他们头晕目眩,甚至睁不开眼睛。在海水的浸泡下,他们的脚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口。由于烈日的炙烤,这两只救生艇不时散发出一种焦灼的味道。
水罐早就空空如也。虽然又热又渴,可是除了不停地往自己身上浇海水,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冰凉的海水让人感到更加干渴,然而谁也不敢沾唇。救生艇的周围到处都是鲨鱼。当其他鲨鱼陆续散去以后,一条长达6~8 英尺的鲨鱼却始终不肯离开,不分昼夜地尾随着他们。对于这条鲨鱼,他们不得不格外提防,一旦它游得过近,其中一人就会抄起船桨使劲把它捣开。
他们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喝水了。就在这时,水天相接处开始逐渐变暗,而且越来越近。霎时间乌云翻滚、大雨倾盆。他们立刻仰起头来,伸开四肢躺在船上,个个都张大了嘴巴。雨水打在他们的胸脯上、嘴唇上、脸颊上、舌头上,浸透了他们的肌肤,冲走了他们伤口里的盐分、汗渍和汽油,流进了他们的喉咙,滋润了他们的身体。他们感到痛快极了。
他们知道,这场大雨很快就会过去,因此必须找到一个盛水的容器。当然,瓶口狭窄的水罐即使放在雨中,也根本接不住水。路易一边仰着头张嘴狂饮,一边在救生艇上四下里摸索着。他把手伸进帆布口袋,从里面拽出一个气泵。气泵外面是一个约有14 英寸长的帆布罩,罩子的一头用线缝着。路易一把扯开接口,把它卷成一个锥形的容器,然后满心欢喜地看着里面蓄满了雨水。
当路易收集了差不多有约1 000 毫升雨水时,一个浪头打来,猛地砸到了船帮上,并飞溅到容器中。不仅接到的雨水不能喝了,而且被打湿的帆布还要冲洗干净,才能再次接水。即使这一切都干完了,可还是躲不开下一个浪头,因为路易没法看见它们。
路易想出了一个新办法。他不再把所有的雨水都存在这个容器里,而是每接一点就用嘴吸走一点,然后再吐到水罐里。如果水罐满了,他就会盖上盖子,每隔30 秒钟给菲尔和迈克喂一次水。接着,他们又撕开第二个气泵,如法炮制出了另一个接水器。当太阳出来以后,他们发现,这些帆布容器还能够兼做太阳帽。他们三个人轮流使用,每次让其中两人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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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他们实在是饿极了。一开始,迈克独吞巧克力的举动似乎情有可原,但是现在却引发了一场巨大的灾难。路易对迈克恨之入骨,而迈克好像也知道这一点。尽管迈克对此绝口不提,但是路易还是能够从他的行动中看得出来,迈克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十分愧疚。
饥肠辘辘的他们逐渐显露出饥饿导致的典型症状,即无法把自己的注意力从食物上拿开。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海水,虽然里面有许多可供充饥的鱼类,但是没有鱼饵,他们连一条小鱼也钓不上来。偶尔还有海鸟掠过他们的头顶,但他们总是够不着。他们甚至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鞋子,想要看看这些皮革是否能够下咽,不过他们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每天晚上,当白昼的酷热散尽时,海面上就会变得冷风刺骨,让人难以入眠。菲尔独自躺在一只救生艇上,由于没有他人的体温用以取暖,每到夜里他都冻得直打冷战,根本睡不着觉。到了白天,炽热的阳光和来回晃动的救生艇让这些极度困倦的人们昏昏欲睡。因此,在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们先后入睡,而到了晚上,只能躺在那里尽量节约自己仅有的一点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