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喻(1)

还有一个理由说明有关词义的模糊性。人类有一种无意识的倾向,习惯于把两个或更多表达不同概念的网络联系起来,并以最低限度的努力来探测两个或多个概念网络之间共享的某个单独的语义节点(semanticnode)。当该共享的节点赋予该概念一种非字面上的意义时,如隐喻“人是大猩猩”,人们称之为比喻(trope)。各个概念的特征在其本质上或所界定的性质上各不相同。比如,飞行的能力是一种明确界定的鸟类的特性,而捕鱼的能力是其次要的特性。第二个词所界定的特性等于第一个词的第二种特性,大部分比喻或隐喻都符合这个要求。所以,“人是大猩猩”这个隐喻是可接受的,因为侵犯的能力是大猩猩的一种主要特性,但它是人类的第二种特性。所以,“大猩猩是人”这种陈述不是一个令人满意的隐喻。比喻可以分成几类:令人满意的或不令人满意的,相干的或不相干的,但不能用是真是假来评价。只有小说家和诗人才可以把4月描述成像绿色心情(greenemotion)那样是残忍的或者是嫉妒的。大部分美国人学到的关于无助的、软弱的和不受控制的语义节点,是界定婴儿的语义网的特征。所以,一个被称为婴儿(baby)的美国成年人很可能会感觉受到侮辱,因为无助、软弱和不受控制这些特征与表示字面上所理解的“成年人”(犪犱狌犾狋)的语义节点不一致。

“野兽”(犫犲犪狊狋)的语义节点主要出现在日语“猴子”的语义网络中,但不存在于大部分美国人所拥有的语义网络中。[20]所以,一个被称为猴子的日本人,可能比一个被称为猴子的美国人更容易发怒。

科学家常常认为,用身体、大脑或思想来比喻或隐喻某种新颖的科学进步是合适的、富有成效的。比如,笛卡儿(Descartes)用机器来隐喻身体的功能,弗洛伊德利用能量来比喻情感过程(emotionalprocesses),20世纪的科学家友善地把计算机比作产生思想的大脑,当代研究者对当前的神经科学和遗传学方面取得的进步充满敬意,用模块性(modularity)来隐喻心理学的功能。所有这些隐喻都是误导,因为时钟、蒸汽机、计算机也好,基因也好,都不能为脑过程(brainprocesses)或心理活动的本质提供准确的模式。虽然隐喻开始时能成为创造力的有用的支撑物,但科学家必须永远对其诱人的感染力保持警惕。

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的语言承认比喻的影响,但自然科学家很典型地无视非字面的含义,因为非字面含义,往往包括了某种感性的表现和感觉,这种表现和感觉抵制精确的测量,而且不能被归为正确或错误。按照字面来解释句子伴随着各种脑活动的模式,这些脑活动模式与伴随着某种隐喻式地阅读同一个句子的脑活动模式是不同的,因为各种感性的表达优先激活大脑的右半部。当一个人按字面理解句子意义时,左边的大脑更为活跃,而右边的大脑则较少卷入。[21]许多测量大脑对婴儿或猴子的照片的反应的神经科学家,都假定所有的参与者都同样按照字面的方法来感知和解释所见到的图像。这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被大多数动机所激发的脑剖面图存在着惊人的变异。自然科学家宁愿把这种变异的原因归之于参与实验者的大脑中的物质差异,而不是归之于他们可能已经强加于刺激物的那些比喻的意义。 

简短的结论

每一个概念都有多重特征,这些特征会随时间而变化。所以,任何有关两 个概念是类似的或紧密相关的主张的有效性,取决于那些被假设为相似的特定 特征。一个研究者不应把一个概念看作另一个概念的同义词,不 能 只 因 它 们 在所有的特征中共同拥有少数特征,就作出这种主张。如果一个科学家说疲 劳使一个人易于患病,那么读者需要知道,疲劳的主要特征是不是因为失眠 或过度操劳所造成的状态,疾病的根本特征是不是某种细菌感染或腿筋肌肉 受伤。

这个问题对于那些编写模拟认知过程的计算机程序的科学家来说特别重 要,该工作被称为人工智能(artificialinteligence)或 AI。这些程序非常典型地由 代表词语的符号组成,没有表示各种身体状况或感知结果的图式表征(schematic representations)。结果这些程序要表示“动物”(犪狀犻犿犪犾)这个概念时,只是列出 该范畴的主要语义特征,包括繁殖、呼吸、消化、运动、成长和死亡,但不可能含 有一条鲨鱼对攻击一个人,或一只狗服从一则命令的知觉图式(perceptualsche mata)及这些图式所唤起的情感。然而,这些表征是普通人表达“动物”这个概 念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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