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壤(4)

古希腊和罗马作家在他们的作品中写了种植橄榄树的方法,只需在希腊或意大利的乡间漫步即可验证。所谓“橄榄树丛”并不是指一片森林,而是一片开阔的果园。橄榄树一排一排整齐栽种,土质好的话,每一排内树与树的间距最好达到40英尺,而每排则相隔60英尺。如此一来,在树丛间还有足够的空间栽种谷物,农民用不着选择耕种方式,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决定主要作物为哪个。

如维吉尔(Virgil)所言,橄榄树并不需要仔细的照料,只要在树根周围挖挖土而已。因此,一旦在某个国家生根以后,它们就成为人们喜爱栽种的对象:因为欧洲南部的人(其实是每个人)都喜欢心满意足地坐在自家的果树下憩息。秋末农活才真正开始,在此期间,其他作物正安然生长,无需忧虑。橄榄成熟期要晚于无花果和葡萄,从十月直至十二月,人们慢悠悠地逐一采摘。作家们写道:

“切勿摇晃或击打橄榄树。”收获橄榄时,人们丝毫不像收获葡萄时那样欢欣喜悦。采摘橄榄就像英国人采摘蛇麻或草莓一样费力,雇工们像肯特郡人一样离开城市前去打工。[15]然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从橄榄栽种到成熟要经历一段相当长的时期。橄榄完全成熟需要16至18年,树龄达到40至60年才是橄榄树的繁盛期。

因此,和森林一样,除非有一个中央集权的强势政府管理,并且该地区的人口较少,能够承受长时间的等待,不然很难将其引入。这就解释了为何在希腊早期历史中种植橄榄树的进程得以缓慢进展,而到了梭伦(Solon)②和庇西特拉图时期,  雅典人虽然希望扩大种植面积,却遭遇了重重困难。要不是庇西特拉图出于自身利益垫款给地主,也许在阿提卡橄榄的种植面积根本不会得到扩大。[16]由此亦可想见灾害给橄榄种植区带来的巨创。麦田受到损害,损失的是一年的收成,橄榄园则不同,一旦受到戕害,损失的还有资本。公元前406年,在阿提卡地区被敌人持续侵占长达7年以后,索福克勒斯用优美的词句赞叹橄榄“从不屈服,靠自己的力量恢复了生机”,听闻此言的人不由得想起波斯人离去以后,敬献给诸神的橄榄枝在卫城萌发嫩芽的情景。然而,农夫们认为此言不过是胡言乱语,战争结束以后,他们的土地上仅留下烧焦的橄榄树墩,农民离开了满目疮痍的土地,为了谋生,他们加入敌军,和后来的敌人们并肩作战。当他们围着篝火吟唱索福克勒斯的合唱曲时,一定会有如鲠在喉的感觉。[17]现代地理学家提到在当今希腊还有另一类种植业———也就是所谓的亚热带作物,种植这类作物的土壤需要持续不断的灌溉。其中最主要的两种作物是棉花和烟草,如今在该国,这两种作物的种植量都相当小。

在古希腊没有这些亚热带作物。在古人眼里棉花是一种奇怪而稀罕的“树生羊毛”;而烟草和咖啡一样,根植于近东地区,古希腊人对它一无所知。种植这些作物是密集型农业,需要大量劳工,古代希腊人对这样的耕种方式相当陌生,这些作物之所以被提及,也就是为了说明这点。要是古希腊人食用蔗糖而非蜂蜜,那么他们极有可能从自耕农转变为种植农。换句话说,要是他们食用的是大米,而非小麦和大麦面粉,那么大批女人就可得到解放,不用在磨坊辛苦劳作了。

不过,我们已经逾越了地理和经济———亦即土地的出产物与人类使用这些产物的方法———之间那条窄窄的界线,本章节就此结束。[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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