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草(3)

我脸上的肌肉仿佛僵住,当然打不出招呼。对方眼神空洞、望向别处,连余光也丝毫没掠过我们。不必说,这无知的四十岁女人一句不漏地听到了我们所有的谈话。

我和朋友落荒而逃,一路上异常沉默,甚至没好好道别。想象那番话意外遭到窃听会造成什么后果,我们——特别是我——真的吓坏了。

回家后,我越想越在意那名妇人,她肯定从我说明那植物的用途时便已经站在那儿了。我极其夸张地强调服用后能多轻松,且毫无痛苦地顺利堕胎。儿女成群的孕妇听在耳里,自然而然会想到什么?为了生下这个小孩,必须由捉襟见肘的家计中再挤出若干费用。都已近暮年,却得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背着三岁的孩子,洗衣煮饭。几乎每晚咆哮的老公今后将更加暴躁易怒,五岁的女儿也会越发歇斯底里吧。凡此种种痛苦,通过一株不知名的植物便能轻松去除……难道她不会兴起这样的念头?

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生育控制论者吗?即使那妇人照你说的,暗中葬送一条多余的生命,又如何称得上是罪恶?理智虽能这样想,却难以安抚全身不自觉剧烈哆嗦。我好像犯下了恐怖的杀人罪,心虚不已。

我心虚得坐不住,在家中烦躁地来回踱步。爬上二楼,从看得见那片草原的缘廊远眺阴暗的小丘一带,但邮差老婆早已不在那里。明明有些多此一举,我仍冲下楼梯,踩空两三阶、发出震天的响声后,匆匆套上木屐,打开门口的格子门又关上,如此反复几次后,终于不由自主地再次来到小丘下。

我在已瞧不清前方一间之外的昏黑中,满怀惊惧,不断回头确定没有人监视,总算抵达了那座小丘。灰色薄雾里,一尺宽的黑色溪水潺潺流过。约一间远的草丛中,不知什么虫子在格外清亮地鸣叫着。我浑身紧绷地寻找着,很快发现周围低矮的杂草中,那株植物一枝独秀地伸展出怪物般的粗茎叶与厚实的圆叶,但仔细一看,一根茎叶的半边被折断了,宛如失去单臂的残废,模样悲戚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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