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草(4)

暮霭四合中,我心惊胆战地伫立原地,眼前诡异地浮现出一幅情景:面容丑陋像疯子般披头散发的四十岁妇人,在我们离去后,下了莫大的决心,面颊也因此抽搐着,慢吞吞走下山丘,伏地摘下那株植物。那场景是多么滑稽,又多么肃穆啊!我因过度恐惧,差点儿“哇”一声大叫出来,拔腿就逃。

接下来的几天,我虽然在意屋后那可怜的妇人,但极力佯装忘记这回事儿,也尽量不注意家人的闲聊。我一早便出门,流连于各个朋友家,或看戏,或去寄席① ,尽量在外面混到晚上。然而有一天,我终于在自家旁的小巷冷不防碰上她。

她看到我,害羞地笑笑(那笑容看在我眼里,是多么惊悚啊),向我打招呼。披散的头发中骇然露出大病初愈似的苍白脸孔,我越不想看,视线越往她的衣带移去。虽在意料之中,我仍禁不住大吃一惊。那是一片仿佛饥饿的瘦犬般、随时会拦腰断成两截的平坦小腹。

接下来,这故事还有一点儿下文。一个月后的某天,我偶然听见祖母和女佣在房里小声谈论一个奇怪的话题。

“一定是流月吧。”祖母说。

“哎哟,隐居老奶奶您啊,呵呵呵……”女佣应道。当然,她实际笑声可没这么高雅。

“这不是你自个儿讲的吗?先是邮差的老婆……”祖母开始屈指数起来,“然后是北村家的阿兼、柑仔店的……叫什么来着?对,阿类。喏,光这一町就有三人,所以本月肯定是流月。”

听见这话,我松了不知道多大一口气,世界仿佛刹那间完全不同了。

“这就是人生吗?”这句话莫名其妙地浮现在脑海。

我步下玄关,忍不住再次前往那座小丘。

这天也十分晴朗,小阳春的天气。无垠蓝空中不知什么鸟正畅快地绕着圈子飞翔。我毫不费工夫地找到那株植物。啊,怎会这样?那株植物的每一茎干都从一半的地方被折断,剩一身不忍卒睹的光秃残骸。

或许是附近野孩子搞的鬼,又或许并非如此。至今我依然不知真相究竟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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