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看着我,我需要你的微笑”(4)

妈妈的脸上挂满笑容,神采飞扬:“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去打针——还记得吗,威尔?然后带上护照和夏天要用的东西,我们就可以上路了。”

“什么,现在吗?我们现在就出发了?”

“就是现在。”

“我不用去学校了?”

“不用,至少现在不用。别担心,我都问过麦肯兹先生了,他说没问题。我们就要去挨冻了,威尔。”

“挨冻”是以前爸爸常说的笑话之一,但这次是惟一让我们哈哈大笑了很久的一次。但过了一会儿笑声又变成了眼泪。那时我发现,两个人一起哭比一个人独自哭要好得多。我们

坐在出租车后面,紧紧依偎在一起,心里的悲伤终于开始释放。

到了火车站,出租车司机帮我们把行李箱搬了出来,他没收我们的钱。“算我请你们的,”他边说边扶着妈妈,帮她从车里出来,“我想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你是谁。葬礼那天,我也在教堂外面的人群里,看见了你和这个小家伙。以前我也是一名士兵,在福克兰群岛服役。离开那儿已经好久了,但我不会忘记曾经的一切。我最好的朋友就是在那儿牺牲的。度个好假,我认为你们应当享受一下。”

我以前也坐过好几次飞机,都是去瑞士。但眼前这架实在是巨大,起飞前,我们光是走上飞机的通道就花了好长时间。我甚至觉得飞机根本起飞不了了。我面前还有一个屏幕,可以让我随便选电影看。我又选了《怪物史莱克2》。电影放完后,我随手拿起了妈妈的旅行手册。打开手册,看到的第一幅图是一只红毛猩猩,它正盯着我看。猩猩的眼睛很大,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我脑海中闪过一幅恐怖至极的图像,我以前一定在电视上看过它,或者是在《自然》杂志上看过,最有可能的是《国际地理》——我家浴室里有一堆这样的杂志。在那幅图上,一只恐惧的小红毛猩猩可怜地依在一棵被火烧焦了的树顶上,周围的森林被烧得片甲不留。

我赶快把这页翻过去,一点都不想再看到它。就是在那时,我看到了一张图,图上一头大象正沿着海滩散步,骑在象背上的是一个小男孩,年纪和我相仿。我抑制不住激动地说道:“妈妈,看这个!他们有大象,而且我们还能骑象玩!”可妈妈已经睡着了,一点要醒的样子都没有。

手册上印着一些人,我注意到他们看上去和妈妈很像。关于印度尼西亚,她从来都没跟我多谈,但我一直都知道那是妈妈的家族起源的地方。她也有瑞士血统,这也是我们去过瑞士好多次的原因,我们去那儿看我的外公和外婆。爸爸以前称呼我为“甘草什锦糖”:“你有一点印尼血统,一点瑞士血统,还有一点苏格兰血统,这是从我这儿继承的。全世界最好的你都占了,这就是你,威尔。”他这么说。

妈妈看上去和我朋友们的妈妈有点不一样,我一直以这点为荣。她的皮肤是蜜糖色的,平滑柔软。她有一头闪亮的黑发。我一直都希望自己长得像妈妈,可是我看上去更像爸爸,皮肤泛着粉色,头发浓密得像“老玉米穗子”——这是奶奶的说法。

我又开始不能自已了。我老是在做这件事。我一直都试着去想象最后一次看见爸爸时他的样子,但钻到我脑子里的却总是照片上的爸爸,那张放在钢琴上、他手里举着梭子鱼的照片。我知道有关照片的回忆算不上是对爸爸真实的回忆,我向自己保证我会多多思念爸爸的,尽管这样的想念让我很难过。可如果不这样,我又怎么和爸爸保持关系呢?我想再看到他的笑容,听听他的声音。回忆是我重温过去的惟一方法。我担心如果我不经常想想他,也许有一天我会把他彻底忘记的。我需要回忆,可这么做的时候又很痛苦。现在我就很痛苦,于是我又把注意力放到了那本旅行手册上。每一页上都印着很多大象。大象,我决定了,我一定要见着它。

而现在我正骑着大象沿着海滩走,简直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真希望妈妈的手机在我身上,我想给爷爷打个电话,告诉他我正在干什么。我喊出了脑子里蹦出的第一句话:“你不会相信我在干什么的,爷爷!”我举起手臂,脸朝着太阳,快乐地叫了出来。象夫掉过头来,对着我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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