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看着我,我需要你的微笑”(2)

葬礼上,人们沿着街站成排,教堂里也挤满了人。风笛手站在雨里,在墓地旁吹奏着悲伤的曲子,士兵们对着天空鸣枪致敬。枪声不停地回响着,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歇。后来他们走开了,我看见大家都按着帽子以防被风吹走,除了那些士兵,他们的贝雷帽还是一丝不苟地戴在头上,我很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我抬头看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在盯着我看。他们是想看我是不是在哭吗?不,我不会哭,至少妈妈站在我身边,一下、两下地捏我手的时候,我不会哭的。

之后,所有的家庭成员和朋友都来到我们家,大家手里端着茶杯,低声交谈。我希望这一切赶快结束,我想他们赶快离开这里。我只想和妈妈、爷爷和奶奶待在屋里。来的人都很不错,我知道他们都是好人;但那晚我们跟他们说再见的时候,看得出来,妈妈也和我一样松了一口气。我们站在大门口,看着他们一一开车离开。

两次捏手,我和妈妈相视而笑——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其实还没有完全结束。爸爸钓鱼时穿的外套还挂在走廊里,他的切尔西足球队围巾依然环绕在外套的肩上。他的靴子放在后门口,还留着上次我们沿着河往酒吧走时沾上的泥污。那天,爸爸还给我买了一包奶酪洋葱脆片。后来因为这事儿我们还被妈妈说了一顿,因为她在我的连帽夹克口袋里发现了空的包装袋——她对我吃这种食物深恶痛绝。

每次我们去斯坦福桥看切尔西队比赛时,我和爸爸总会去同一家酒吧点一个派和一些脆片。天气好的话,我们就坐在外面吃。街上的人都穿着蓝色队服。之后我们走到比赛场地,大街成了一条蓝色的河,我们也是这条河里的一部分。我像喜欢比赛一样,喜欢比赛开始前的一切。等我们回到家后,妈妈迟早都要问我们中午吃了什么,我们就把实情都说了,有点窘迫地和盘托出。妈妈就会把我们俩都说一顿。我也喜欢和爸爸一起被她说——这也是和爸爸一起去看球赛时必不可少的部分。

爸爸的钓竿也像以前一样,放在角落里,靠在电冰箱旁边。他的四弦吉他被他放在钢琴上面。旁边是一张爸爸的照片,正提着刚抓到的十磅重的梭子鱼,骄傲地对着我微笑。很多时候,当爸爸不在家,去参加演习任务或出国时——他最近经常不在家——我就会用手去够那张照片,摸摸照片上的爸爸。有时当我确定周围没人了,我还会跟爸爸讲讲话,告诉他我现在的烦恼。这张照片一直都是我的至宝,是我的护身符。可现在,我却尽可能地避免看到它。我知道,如果不小心看到了,只会让我又难过起来。我心里实在有太多的悲伤,已经装不下更多了。

有些日子,早上醒来后,我就会想这一切只是一个噩梦,并让自己相信这个说法。等我下楼后,我会看到爸爸和以前一样,坐在厨房里吃早饭,之后和我一起走去学校。然后我又清醒了,我知道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个噩梦。没有梦,那件最可怕的事的确发生了。

葬礼结束差不多一个星期后,我回到了学校。大家都对我很好,好得过头。我敢说其实没有人真的想和我聊天。就连我最好的朋友查理、童克和巴特——他们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都和我保持着距离。他们好像不知道应该对我说什么。一切都变得和原来不一样了,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一下子都变得尴尬起来。老师们也都友善得过分,麦肯兹先生也是,他是校长,我们都叫他“巨无霸”。他也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可一点都不自然。再也没有人能和以前一样,大家都在假装着什么。他们这样让我感到很孤独,我好像再也不属于这里了。

一天早晨,我发现自己再也忍受不下去了。老师正上着课,我举起手问能不能去上厕所。但是我没去厕所,我走出学校,回家去了。妈妈不在家,门是锁着的。我坐在台阶上,等着妈妈。“巨无霸”先生出来找我,在我家门口找到了我。就算是这样,他都没生气。妈妈正在医院工作,被电话叫了回来。她很心烦,我能看出来。她告诉我大家都很担心我。可妈妈也没有生气,我几乎渴望着被妈妈说一顿。这并不是我第一次逃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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