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亚历山大·利洛夫论改革(12)

利洛夫接着讲:很自然的,今天人们会把现在的情况同1989年以前比,看到剧变前的生活水平,要比现在高几倍。有一个社会调查说,有80%的人认为,剧变前生活水平要比现在高出一倍到两倍。这是用一些基本生活指标来衡量的,比如收入、物价、休假、养育、保健、教育等等。可是,在1989年剧变前夕,人们从自己的经济状况出发,向共产党表示了强烈的不满。最近我们的《星期一》杂志将发表一篇文章,专门研究1989年以前高收入与低收入之间的差别状况。它表明,差别是有的。党和国家的高级干部,收入显然要比中等阶层高,比例大约是3.5 1。1989年时,一个保共政治局委员的月收入是1000列瓦,而普通工薪阶层平均收入是250列瓦,大致是4比1。而今天那些高级领导人的收入,与中等收入者相比,差距要大得多。现在一个国会议员的收入,是普通中等收入者的4倍,还不谈议员之上的高层领导,他们的收入更高。

利洛夫下面的话,还是让我们这些听众感到震动。他说:对苏联东欧时代的收入差距,我们应该有一个概念,不要以平民主义的观念来看待领导人的收入,这不是特权问题,这是工作需要。你不能要求一个总统,一个总理,又要工作,又不给他提供完全自动化的办公设备,优越的生活条件,你得给他创造条件。无论是法国的总统还是保加利亚的总统,他们都享受了这个权利,毫无例外。但在共产党执政时代,人们却拿这一点来反对共产党,说你是特权阶层。可1991年、1992年反对派上台,他们也享受这种待遇。他们把我们过去的别墅都占有了,拿着比我们高得多的待遇。因此,对这个问题要这样看,没有条件,住在茅草棚里,不能领导治理一个国家。必须给他这个条件。利洛夫说,我个人认为,而且今天我们也都看到了,搞平均主义是错误的。要求社会各阶层的人们都拿一样的钱,或者收入基本差不多,是不现实的。不光对政治上层,对专家、学者、权威人士是一样的。我们不能要求一个大科学家,一个设计师,一个工程师,他的收入跟普通工人一样,那不可能的。这个问题不光是错误,也是很不严肃的。要是坚持这么做,那美国人就会把你的科学家请到他那里去。高级领导人收入多,我认为是正常的。高层人士收入高,不可怕,可怕的是低收入阶层的收入低。我们共产党人的任务,不是把党的最高领导人的工资降下来,而是要把普通老百姓的工资提上去。这只有经济发展才能做到。

听了利洛夫这个话,我想起六十年代中苏意识形态大争论中我们提出的所谓“特权阶层”的问题。那时,在我们的概念里,“修正主义”的标志,很大程度上就是住小楼,高工资,特殊待遇。这竟成了一个重大的判断政治是非的标准。利洛夫说,“不要以平民主义的观念,来看待领导人的待遇”。这是否就是东方人和欧洲人不同的政治伦理观念呢?抑或,在我们这里,所谓“平均”就是一种“革命”的动员和政治的需要呢?

利洛夫下面一段讨论关于社会主义开放的观点,很是精彩。他说:社会主义国家,它的经济是要封闭起来,还是要开放作为世界经济的一部分,是个大问题。当时社会主义国家的共产党,采取了一种错误的方针政策,就是把自己的经济封闭起来,跟世界的经济隔离开。保加利亚的经济,苏联、捷克、东德的经济都没有向世界经济开放。他们不是把自己的经济发展状况,跟发达国家,跟西方的经济进行比较,而是和过去比,我比过去发展了多少。在经互会内部,作为一个整体,我们是落后的。你跟自己的朋友比,说发展了好几倍。但你不能说比德国、美国的经济差多少倍。因为我们社会主义的经济无法跟西方的经济进行竞争。没有这种竞争就决定着,你的经济将是落后的。首先是你的生产工艺是落后的。你的劳动生产力也是低下的。劳动生产率,单位时间所创造的财富,这些都是落后的。另外你的消耗是高的,为了达到一个生产目的,你要消耗大量的原材料。要浪费很多的电和其他的原料才能达到。但当时我们很少从思想上考虑这些问题。这就是我们社会主义经济落后的一个表现。当一个国家的经济向世界开放,就会迫使你改变生产工艺,提高劳动生产率。所以,我认为中国的对外开放具有历史性意义,就是这个道理。开放可能会带来很严重的问题,但它有好处。说到民主德国,是个很好的例子。它的经济很发达,因为东德也曾是整个德国经济基础的一部分。民主德国跟其他社会主义国家相比,要发达得多。但它最终比不过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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