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之上的星空和居我心中的道德准则

 

○〔德〕康 德

康德(1724—1804),德国哲学家、天文学家、星云说的创立者之一、德国古典哲学的创始人,唯心主义,不可知论者。他被认为是对现代欧洲最具影响力的思想家之一,也是启蒙运动最后一位主要哲学家。当代德国著名哲学家、现代存在主义哲学奠基人卡尔?雅斯贝斯将康德与柏拉图和奥古斯丁并列称为三大“永不休止的哲学奠基人”。

有两样东西,我们愈经常愈持久地加以思索,它们就愈使心灵充满日新月异、有加无已的景仰和敬畏:在我之上的星空和居我心中的道德法则。我无需寻求它们或仅仅推测它们,仿佛它们隐藏在黑暗之中或在视野之外逾界的领域;我看见它们在我面前,把它们直接与我实存的意识连接起来。前者从我在外在的感觉世界所占的位置开始,把我居于其中的联系拓展到世界之外的世界、星系组成的星系以至一望无垠的规模,此外还拓展到它们的周期性运动,这个运动的起始和持续的无尽时间。后者肇始于我的不可见的自我,我的人格,将我呈现在一个具有真正无穷性但仅能为知性所觉察的世界里,并且我认识到我与这个世界(但通过它也同时与所有那些可见世界)的连接不似与前面那个世界的连接一样,仅仅是一种偶然的连接,而是一种普遍的和必然的连接。前面那个无数世界的景象似乎取消了我作为一个动物性创造物的重要性,这种创造物在一段短促的时间内(我不知道如何)被赋予了生命力之后,必定把它所由以生成的物质再还回行星(宇宙中的一颗微粒而已)。与此相反,后者通过我的人格无限地提升我作为理智存在者的价值,在这个人格里面道德法则向我展现了一种独立于动物性,甚至独立于整个感性世界的生命;它至少可以从由这个法则赋予我的此在的合目的性的决定里面推得,这个决定不受此生的条件和界限的限制,而趋于无限。

然而,景仰和敬重虽然能够刺激起探索,但不能代替探索。现在为了以有用的和与题目的崇高性相切合的方式从事这个探索,应该做什么呢?实例在这里可以充任警戒,但也可以用为模仿。对世界的观察发轫于这样一种壮丽景象,这种景象人类感官总是能够将它呈现在面前,我们知性总是能够克己追寻其广大,而终结于——占星学。道德学发轫于道德本性的高贵性质,这种性质的发展和教化指向一种无穷的益处,终结于——热狂或迷信。所有尚属粗粝的尝试都流于此;在这些尝试里,绝大部分事务都取决于理性的应用,而这种应用不像脚的应用那样,凭借经常练习就自动发生,当它关涉不会在通常经验里直接呈现出来的性质时,尤其如此。但是,在如下这个准则开始流行之后,即预先仔细地考虑理性准备采取的每一步骤,并且只许它们在预先反复思考过的方法轨道上前行,不论多么迟晏,对世界大厦的判断就进入了完全另外一个方向,并且连它一起得到了一个无可比拟的幸运出路。石头的降落,投掷器的运动,它们之被解析为它们的元素和由此表现出来的力量,以及从数学方面所做的研究,最终产生了对世界结构的那个清楚的、世世代代永无改变的洞见,这个洞见能够随着继续进行的观察有望一直拓展自身,但永远不必害怕倒退回去。

这个例子可以推荐我们在处理我们本性的道德才具时走上同样的道路,并且能够给予我们类似好结果的希望。我们手头毕竟有若干从事道德判断的理性实例。把这些实例解析成它们的元素概念,不过在缺乏数学的情况下,采用类似于化学的过程,把存在于其中的经验的东西与理性的东西加以区别,在普通的人类知性上面反复试验:这就使我们能够确切地辨别两者的纯粹状态以及每一种独自能够成就什么;于是,我们将一方面避免尚在粗粝而不熟练的判断误入歧途,一方面(这是更其急迫的)避免才华横溢,通过后者,就如在聪明的点金术士那里常常发生的那样,尚无方法论的探索和关于自然的真正认识,梦想的珍宝就先行许出,而真正的珍宝却被挥霍掉了。一言以蔽之,(以批判的方式觅得的和从方法上导入的)科学是导向智慧学的狭窄之闼,倘若所谓智慧学不仅是指人们应当做的事,而且还指应当充任教师们的准绳的东西,为着他们既顺利又明显地开辟每个人应当行走的通向智慧之路,并确保他人不入歧路:这是一门哲学必须时时保持为它的监护者的科学,公众对于它的精微研究没有兴趣,但对于在这样一个诠证之后才首先使他们豁然开朗的学说却大有兴趣。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