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我搞懂了身边的几个能人(2)

要论其武功谋略,似乎更加乏善可陈。他归降我之前,最大的功劳也不过是在武德初年说降了李世勣。

说起私人交情来,恐怕过去的魏征与我,两人之间更多的只是过节,而非情结。毕竟他在为东宫僚属之时,曾极力劝说建成先下手为强,将我除去。

那么,让你扳着指头数数,我贞观一朝,到底有几位名臣?恐怕不管问谁,魏征都是名列前三甲之内吧。如果说,当初我不计前嫌任用魏征,将他收编进大唐新的政府领导班子只不过是为了应付内忧外患,缓和我李氏与关东豪杰的紧张关系的话,那么为何在此后的十六年内,他始终在朝堂上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之一?

其实,这还得从我与山东之地那斩不断、理还乱的“孽缘”说起。我前面说过,玄武门之变,带给我的不仅仅是丰厚的政治遗产,还有严重的政治“负债”。

杀兄逼父、杀人子夺人妻——即便大家都认为我是一位大英雄,我仍然会时不时对自己的帝位合法性来源产生疑问。也正因如此,我才会更加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和意见。特别是来自于原来对立阵营的意见。因此我不得不在许多具体的政策行为上表现出更为宽容开明的姿态,来将人心凝聚到我身边。

我迫切需要这种凝聚力。我继承的,是一个民生凋敝、百废待兴的大唐,水旱连年,民众的生活与前代相比其差距不可以道里计;我继承的,是一个内忧外患、朝不保夕的大唐,山东河北之地尚对我李氏旧恨未消,来自西北的突厥又对汉家天下虎视眈眈——便桥之盟,虽然在史书上留下了一段我身先士卒,率轻骑吓退十万虎狼之师的佳话,但这对于我来说,仍然是深深的耻辱。

欲安西北,先定山东!

然而,山东的世家大族,与我李氏赖以起家的关陇集团水火不容,而这种矛盾,由来已久,甚至成为朝堂上一个最为敏感的问题。当年我就曾在父皇面前愤愤不平地抱怨建成对我的阴谋暗害:“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兄弟的事。如今您若是轻信建成他们的话而杀害儿臣,岂不是借亲人之手替王世充、窦建德这些乱臣贼子报仇?!我若是横遭枉死,自会在九泉之下看见这些曾被我剿灭的逆贼,这实在是让我羞愧!”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知道,父皇心里有一根绷得紧紧的弦。这根弦,就是山东问题。把我与建成的储位之争,硬生生和山东势力的代表人物——王世充、窦建德扯到一起,只会使得父皇心存忧惧,开始怀疑起建成是不是真的和山东集团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

其实,这还真不是冤枉建成。他借讨伐刘黑闼之机,便开始挖空心思收拢山东豪杰为其所用。当然,我也没闲着。看着建成的势力在山东一天天坐大,我也曾派出张亮等人前往山东接纳英豪,投其所好,有求必应。只不过,我在这方面的成效还真不如建成,因此才有了后面的派遣魏征和屈突通紧急安抚山东之地的两手准备。

不负我的苦心,山东之地稳了下来。不过,只是暂时稳了下来而已。

和熟悉自己的人斗法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几百年来,不管是从地望上,还是从文化上,山东贵族的心里实际上都很鄙视出身于武川六镇的关陇集团。在他们眼里,我们只不过是数百年前北魏边镇屯戍军人的后代,而他们,自古以来便是冠盖云集、英才辈出。他们没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一群军镇士卒的后代,夺取了天下的统治权,骑在他们的脖子上耀武扬威,他们怎能心甘情愿吞下这口恶气?

因此,魏征安抚山东河北,说到底只不过是救急之策而已。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山东世族在我父皇和我的治下,依然敢于隐匿大量前去投靠的小老百姓。原本应该交给国家的税赋,却被他们征了去。原本应该成为国家的兵丁,却变成了他们的私人武装。试问,堂堂大唐的一国之君,竟然连自己治下的人口户籍都搞不清楚,还谈得上什么统治管理!

而剿平刘黑闼的经验告诉我,一味诉诸强权和武力,反而会尽失人心。因此,要解决山东问题,就必须隐忍怀柔。所幸,我已经在这错如棋局的乱象之中,看到了症结所在。而打开这把锁的钥匙,依然还是魏征。

所谓山东的潜在反对势力,其实并非铁板一块,而是分为两大阵营。其中之一,是长期垄断仕宦高位,以血统纯正、出身高贵自居的山东士族。而另一方,则是在隋末天下大乱后,起兵造反的大小领袖。战乱平息后,这些人大多变成了新兴的地主豪绅,也就是山东豪杰。不过,因为他们发家时间尚短,故而常被世族们看做暴发户和乡巴佬。而这些暴发户和乡巴佬,也鄙夷地将世族集团视为腐朽没落、只知抱着先人荣光不放的可怜虫。对这两大阵营,我若是逼迫过急,他们便会紧紧地抱成一团,难以对付。然而若能将其分而治之,山东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那么,谁能成为我在山东豪杰中的代言人呢?以前因为我多次出征山东地区,用武过甚,那里的豪杰实际上对我已有深刻的疑惧之心。这也是我多次派遣部属安抚山东却收效甚微的直接原因。直到有一天,我得到了魏征。

不过,魏征是一柄双刃剑!

在我任用魏征来化解山东问题的同时,魏征也在利用我,来保护山东豪杰集团既得的政治、经济利益,并且尽可能地争取部分关陇势力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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