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 安
大学毕业的时候,我拿着厚厚的简历到各个大城市跑招聘会。周围的同学皆佩服我,说像我们这样不知名的地方师范学院,也就是回小县城或者乡镇上去教个中学,而大城市的学校,想都不敢想,更不用说像我一样勇敢地去应聘了。这样的话,我只当耳旁风,照样一家家地去跑,一次次地经受着招聘人的不屑和白眼。
终于在其他同学都早早签了家乡中学的时候,北京一所中学的校长通知我去面试。已经习惯了漫不经心的问话,这个校长也不例外,看我进来,头也没抬地便问:怎么没有听说过你们这个学校呢?是民办的吧。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贵校是要招聘老师还是招聘名牌大学的名号呢?他显然吃了一惊,很认真地抬头打量了我一下,随后看着自信满满的我笑道:一个女孩子敢从东北闯到北京来,这边一定有亲人吧?我依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我不需要倚靠别人的扶助,我只是欣赏我自己,相信我不比任何名牌大学的学生差,别人的褒或贬,我想对我个人,还有我的工作能力,并不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就是这样的一席话,终于让这个校长点头通过了我。但也只是同意我留下来,在我真正去工作的时候,他还是将“出身”卑微的我,安排到最差的两个班级里去。这两个班的学生,都是升学近乎一点希望都没有的差生,而且他们自己也自暴自弃,上课的时候能趴在课桌上睡觉,已经是最好的表现了。带这个班的老师们也都是应付了事,因为校长已经明确表示,只要让这些学生不出什么意外地毕业走出去,就可以了,至于成绩,就不记入工作业绩了。有了这样的话,学生再怎么捣乱,老师们皆听之任之,只尽心去带好自己的另一个好班。
我这样一个刚毕业的老师,且是非名牌学校毕业的,当然只有教两个差班的份儿。也就是说,不论我怎么努力,我都不会像其他一起来的同事一样,有可以拿来炫耀的工作成绩。有好心的同事劝我去找校长,说不管怎样,带一个好班总是可以的吧,要不,何时才能熬出头?而我,却什么也没说,像其他人一样,努力去向最优秀的老师看齐。
困难当然是数不胜数。来自同事的同情和领导们的冷淡,就已让我孤单。而那些放纵不羁的学生,更是让我头疼。常常会有学生拿搞怪的问题问我,或是在我的课上发短信、看小说、闲谈,甚至自由出入。我辛苦写的评语,他们看都不看。考试的时候,明目张胆地拿出书来抄。在路上遇到了我,他们不喊老师却嘻嘻笑着高叫美女。有许多次,我被他们气得哭,周围的同事只是不咸不淡地扔下一句“值得吗?”,便埋头去统计学生的分数。但很庆幸,我没有放弃,也没有一味地拿学生的错误来折磨自己;我很执著地,一步步实施着自己的爱心策略,不只是单纯地教课,还与这些其实很可爱也很聪明的孩子们交心。我用行动真诚地告诉他们,命运把我们扔到最低谷,其实是对我们的一种恩惠,因为,我们再不会有往下落的痛苦,哪怕往上爬小小的一步,也是别人眼中渴盼着的进步。
这些孩子的心,就这样一点点地被我打开。而且,在尝到成绩进步带来的欣喜后,他们开始将种种的坏习,艰难又极有韧性地抛弃掉。一年的努力,让这两个无人关心的班,成绩竟有了鲜明的进步,我教的语文,甚至超过了好班的成绩。
这当然引起了校长的注意,他把我叫到办公室去,笑着问我:愿不愿意调到好班去?我摇头,笑着回道:我是一个老师,教的是学生,而且是能出成绩的学生,至于他们出身的好坏,基础的优劣,我想,不会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吧?
半年后,因为表现出色,我还是被调到了市中心的本校去。在那里,我文笔好的优势开始发挥。我学会了用最少的时间,最得当的方法,将知识传授给学生。我成了全校“小资”老师的代表,既能将学生带好,又能让自己的生活过得舒适且多姿多彩。我用周末的时间给一家时尚杂志做编辑,采写北京城里那些有着张扬写意人生的女子们。我用三年的时间,攒下一笔钱,买了一个30平方米的小房子,它正对着一个漂亮的花园,每天起床,我都会看到美好又新鲜的阳光,洒满洁净的落地窗。再没有什么能比这样处处充满希望和挑战的清晨更让一个“北漂”的女孩子感到幸福的吧?而那些在东北小小的县城里羡慕着我的同学,怕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从不知名学校毕业的我,会在三年后,爬到这样处处看得到风景的高台上来。而我,在他们带着淡淡嫉妒的惊讶里,只会轻轻说一句:我只是知道欣赏自己罢了。
真的就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