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的三种摘法与教育智慧

郭艳先

小时候,村东头晒谷坪边有几棵枣树。夏收过后,我们常到那儿去摘枣。会爬树的,三下两下就爬了上去,选择自己满意的枣子,但只能跨在粗枝垭上,胳膊又太短,所得毕竟有限。不会爬树的,便用长竹竿远远地朝目标一阵胡捣,捣下的枣子自然不少,但一些未成熟的也被冤枉捣下,周围的枣叶和连着的枣枝也在扑腾中过早“夭折”。每逢这时,大人们便大声警告:“没心肝的,明年还吃不吃?”立秋后的枣儿历经夏日丰沛的光照和雨水,裂开出一道道血红的口子,越发显得澄亮,微风一吹,那最红的便脱离枣枝落地无声,随便捡拾一颗放进嘴里,甜丝丝的,算得上真正的上等蜜枣。于是大家开始后悔以前不该摘那些酸涩的青枣。

当然,孩子们摘枣完全凭一时兴趣,觉得好玩,不全是为了吃,没有必要辨明方法孰高孰低。但是,联系当下的教育现状,枣的三种不同摘法暗含的教育方法颇耐人寻味。

相比之下,爬树摘枣是孩子们最喜欢的方式,最能满足他们好奇、好动、爱冒险的天性,释放挑战高峰、俯视胆小的激情,体验成功的快乐。但快乐的背后潜伏着危险,不少孩子因得意忘形而从树上摔下来,以至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因此,尊重学生个性、赋予学习自主权的另一面,教师必须提供智力支持、思维导向和学习过程监控,以防止思维受堵、偏向,自主演变为自流,这是确保教育成功的前提。只要搭建好这样的学习平台,孩子们一般都能摘到属于自己的“枣子”,并从中领悟到相关方法,迁移运用,摘取其他更多的“果子”。

用竹竿打枣是一种最直接、代价最大、也最愚蠢的方式,在竹竿的摧残下,未成熟的枣子过早夭折。其实,学生的智力发展水平、不同领域的能力表现就如同树上的枣子,千差万别,教师若按整齐划一的标准、同一种思维去塑“模具”,智能水平强的学生就会吃不饱,影响其适度超前发展,造成不少王安石笔下虽天资聪颖、但智力缺乏锻炼的“仲永”、“泯然众人矣”。一部分基础差、智能发展迟缓的学生,被斥责为“朽木不可雕”。此时,教师能否停下来反思,目标是否切分合理、符合学生的学力;方法是否因人而异、具有针对性?否则教育就会停留并自满于“打枣”的低水平层次上。另外,不顾孩子的兴趣和接受能力,把他们从小强行送进各类名目繁多的补习班、培训班,拔苗助长,或将他们整天困在作业堆里,做重复练习,不给他们任何接触、关心与探究周围事物的机会,个性被过早泯灭,学习潜力被过早挖空,像被捣落的青枣,其结果不正如美国纽约大学教授尼尔·波兹曼针对“成人世界过早地提供给童年”的事实,发出的“童年在消逝”的振聋发聩的忧虑?

最省力、最富爱心、也最睿智的方式,是等待枣子熟透后自行从母体挣脱,你只需蹲下身去捡拾,便能以小智慧赢得大收获。只要给枣树提供均衡的营养,每个枣子都能在各自的“最近发展区”获得自由发展,没有强制的印痕,也没有对成长的误读,只需耐心守候便可以不断收获惊喜和成功。教育过程中,当结论尚未得出时,不要心浮气躁连枝带叶与“枣”和盘托出,只要想方设法引导、点拨,依托生成为新的策略,问题会有解决之时;当教育方法失效时,如果方法运行的条件还不成熟,有时暂时延迟、搁置,甚至放弃也不失为一种策略、智慧,等待是为了关注、点醒和生成。

“枣到立秋自然甜”,世间万物的成长皆有其自身的规律,只有顺应各自的天性把握规律,才能收获醇美的甘甜。原来,摘枣的学问与教育蕴藏的智慧是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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