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二月二,龙抬头,喜鹊喳喳叫,石油工业部部长余秋里哈哈笑。
他没有参加哈尔滨的会议南下去了广州,赶到中央军委召开的国防工作会议上,找朱德、叶剑英等几位老帅狮子大张口,要来了3 万名退伍转业的解放军官兵充实会战队伍。美滋滋地回到北京,又接到了国务院给松辽勘探追加的2 亿元计划外投资和调拨的3.8 万吨钢材的批文。人才两旺的喜事让余秋里乐得合不拢嘴,抄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指示远在哈尔滨的副部长康世恩:“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要等会散了,宣布大会战立即启动,各路人马日夜兼程,松辽会师!”
历史出现了惊人的巧合,撬动新中国进程的杠杆恰巧落在同一个支点上,动摇蒋家王朝的辽沈战役和石油崛起的大会战都是在哈尔滨这座俄罗斯风格浓郁的城市发起。历史螺旋式前进的轨迹像同频震荡的波浪,每一次的叠加能量都在增强。3 月27 日余秋里办完了招兵买马的大事之后,赶到了哈尔滨亲自主持召开第二次石油会战筹备会议,大战之前的冰城热身,敲定了第一阶段的任务:“集中力量,打响第一炮!” 三声响炮
大踏步甩开勘探,在当时的世界石油勘探史上还没有先例。按石油地质界的传统做法,第一口探井发现石油之后,要围绕这个中心点采取十字剖面法布井,每隔两三公里向外依次打钻,逐步扩大面积,直到摸准油田的边界为止。这个程序固然科学稳妥,但是速度太慢,火烧眉毛的紧迫形势根本容不得小脚老太太似的磨蹭。两次筹备会议期间,余、康两位身处第一线指挥的正副主帅早已下定了打破常规的决心,来一个蛟龙探海式的三级跳,跃上“大象”的脊背,首先摸一摸油层的范围到底有多大?
这项决定具有很大的风险性,戳出干窟窿等于拿人民币打水漂,在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年代,敢于下达这样的命令实属被石油短缺的形势所逼迫。偌大的国家血管干瘪,连首都北京的公交车都因没有油料背起了煤气包。打过无数次突围战的余秋里此刻又成了拼命三郎,他用仅有的一只手在标出三口探井位置的地质构造图上猛力一拍,斩钉截铁的对地质专家们承诺:“探出了大油田你们立功受奖,失败了我到毛主席那里做检讨!”
初显端倪的长垣构造南北长,东西窄,像人的大脚印落在了松辽盆地的锅底上,甩开的三口探井排列在构造隆起的高点上,一百多公里长的中轴线像一根扁担挑起了三个筐,哪个篮子里装上油都是破天荒的收获。到底是什么样的油田?关键不看三级跳蹦多远,而是看油气显示是否会真的联片出现。
1960 年,第一股温暖的春风不可阻挡地光顾了松辽草原,残雪无可奈何地收缩成发暗的冰凌。3 月份,石油大军调动的场面搅得滨洲铁路线日夜繁忙,一列列运送钻机和器材的列车直达五等小站萨尔图,一批批穿着扎趟棉工服的石油职工从青海、四川、玉门、新疆云集到散发牛粪味的红色草原牧场,一队队石油院校的师生从北京、西安、重庆赶来约会梦魇中的探井,一群群从沈阳、南京、济南三个军区转业的官兵穿着军装听候调遣……春寒料峭,热气腾腾,堆积如山的器材之间穿梭着彼此陌生的面孔,骤然发起的大会战显得有些混乱,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赶上哪个单位来接收就到哪个单位去干,没人讲条件。萨尔图火车站仅有的三条铁路线拥挤不堪,不管是谁家发运来的物资都有人主动卸车,没有人问该不该干。苍凉的大草原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家,吃饭睡觉是会战队伍面临的1960 年4 月在萨尔图召开大庆石油会战誓师大会首要困难,当地的政府和红色草原牧场动员老百姓腾空了牛棚和马圈,小小的萨尔图家家都成了临时接待站。身居会战第一线指挥的副部长康世恩,回忆那段峥嵘的岁月时曾这样说:
“那时候,谁家能得到一顶帐篷,就是优待了。我们把帐篷当奖品发,谁家工作搞得好,才发一顶帐篷,其他职工都是露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