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潮汹涌(22)

约翰逊嘿嘿一笑,说:“这可不成。一个国家,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的人才都能保存下来的话,它是亡不了的。像孙先生这样的书法大家,可不能轻易就去冒生命危险。您都上了战场,年轻人怎么办?”

谭保挥挥手,说:“老兵不收,孙先生愿意来军中做个参议,那是另当别论。”

约翰逊点点头,说:“所以说,孙先生有自己的报国之门,将你通晓的石鼓文字发扬光大,以千钧之笔书写出流传百世的不朽之作,那才是正经事。现今,石鼓文字宋拓本,尽数流入日本了。日本亡中国之心不死,亡中国文化之心,也正酝酿发酵呢。您说,对不?”

孙啸伯听他直指石鼓文字,轻描淡写地卸开力道,说:“鄙人对于金石文字,是有癖好。当年,党玉昆掘盗先秦礼器,不少绝世之物的铭文,我都拓下来留存着。这些东西虽然散失已尽,再不可寻,但拓文我倒是正潜心研究呢。日后,影印发行,天下人手一本,那真是发扬中华文化的一件好事。”

约翰逊说:“我仰慕中华文化已久,也曾收藏了一批近当代篆书大家的底细,近些天想跟孙先生私下里做学术上的切磋,不知道孙先生给不给在下这个机会?”

孙啸伯说:“那当然可以。见识一下约翰逊先生的收藏,是十分荣幸的事。”

约翰逊趁热打铁,追问道:“那,时间咱们定在……”

孙啸伯说:“明天吧。”

这样爽快地给出了时间,一桌子的人似乎都松了口气。谭保笑哈哈地说:“我说呢,这样神秘兮兮的。切磋书法文字,是你们文人墨客的雅事,非要拉我这个丘八来掺和,一切不是都解决了嘛。”

他这样说话,公开透露出两个讯息。一是,这桌酒宴是约翰逊请他出面邀请的;二是,他跟约翰逊之间的交情非同一般,提醒众人各自小心注意了。约翰逊低头整理衣襟上的一点酒痕,面无表情。倒是邹震心里有数,明天这个会面日期,孙啸伯给得非常巧妙,他后天就马不停蹄地回陈仓去了。所以,谈什么都不重要了,说是敷衍还差不多。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暗暗碰了碰孙啸伯的脚后跟。孙啸伯掉头来敬酒,一语双关地说:“邹兄,咱们慢慢地喝。时间还早,不急。”

邹震望着对面的谭保,笑道:“难得谭将军出面促成了大家的聚会。来,咱们弟兄一起敬敬谭将军。祝他旗开得胜,扶摇青云,日后也让我们多多倚仗。”

(十)

孙连文从来没有夜半时分在陈仓城里走过,这样的活计,他老子是专长。从党玉昆守陈仓时代起,就是这样,但他却没能有随父夜游的机会。今夜,他要陪俞梅一起去拜访党匪余部。鉴于白天已经被县府侦缉队,或许还有陈仓情报处的那些人严密监视了,所以只能借着这夜幕的掩护出门。

两人约好了时间,在孙连文的房间里换衣服。俞梅在灯下端详片刻自己身上纹饰优美、精工细作的衣衫,半开玩笑地说:“锦衣夜行,纯属浪费,华而不实,还是脱了吧。”

她走到隔壁书房,换上了一件深蓝色袍子,外罩一件黑色构花披肩,像是武侠小说里描写过的夜行衣,跟黑夜相交融,浑然一体。孙连文在卧室里聆听着隔壁衣料索索作响,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想象起俞梅更衣的情形,身上一阵潮热,脸色绯红。

俞梅换了衣服,推门进来,并没有看出他的异样,看看床边的钟,说时间差不多了,走吧。两人并肩提着孙啸伯惯用的那个气死风灯,周边用黑布遮住了,只容下方一点亮光照明脚下的道路,离开角门后沿僻巷向前,不多远就在夜色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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