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迷雾重重(19)

灵秀对他的话先是听不明白,后来陡然省悟,悚然一惊,原来父亲对于俞小姐心存疑虑,甚至对……也有疑心。他这是怎么回事?是哪根弦搭错了,还是真有所觉,刻意提醒?真是闹不明白。

孙啸伯吃喝完后,坐在桌前沉默了一气,叮嘱女儿说:“刚才我讲的话,你千万不要跟连文说。你哥心软,很容易被人伤害。懂吗?”

灵秀撇了撇嘴,点头答应了。

父女俩吃完晚饭很久之后,孙连文才和俞梅回来。孙啸伯早已去书斋里歇息了,灵秀捧了本闲书,倚在床头翻阅了一气,困意上来后很早就吹灯睡去了。佣人们大多已经巡查好各处,准备就寝。宅子里安静宁谧,墙头上身陷发情期的野猫弓起腰背,发出一阵阵嗥叫,扰人清梦。

孙连文拣起块碎石,隔了老远丢过去惊走了它,回过头来望着俞梅,说:“墙头月影动,疑是玉人来。这深宅大院,月色迷离,又有俞小姐这样的佳人,古人的词句竟然像是为眼下这情景所作。从古至今,莫非传承不断?”

俞梅淡淡地笑,没有搭他的腔,径自朝自己和灵秀的住处走。孙连文有些落寞,在她身后停住脚步,说:“在院子里坐会儿吧。这样好的月色,不坐坐可惜了。”

俞梅回头看看,推辞说太累了,想先休息。孙连文说坐下来瞧瞧月色、赏赏树影,享受这样的氛围,未尝不是一种休息。俞梅只好陪他去院子里坐下。孙连文兴冲冲地去房中取出一支洞箫来,仰面看天繁星点点,俯首看地树影摇曳,更有幽淡的花香随风习习,再悄悄端详俞梅秀雅的容颜,不觉沉醉,指尖按韵呜呜咽咽地吹将起来。

俞梅本不耐烦,要早些去睡觉。但硬着头皮听了起首一段后,顿时觉得空灵忘我。再凝神聆听,在膝盖上轻轻起拍相和。一曲吹尽后,她下意识地问道:“梅花三弄?”

孙连文说是,想不到她也是知音,一听就明白了。俞梅取笑说潇湘馆里林黛玉,也吹这曲牌,孙少爷和林妹妹才是心有灵犀的知音呢。孙连文看她笑靥如花,心中一动,想说她就是那月下吹箫的林妹妹,自己愿做护花使者贾宝玉,但又觉得太过肉麻,咂了一下嘴苦笑着说她不提,还真不记得林黛玉也吹箫,她不是抚琴吗?俞梅摇头,但笑不语。

孙连文放下箫,有些失魂落魄地说:“咱们过去见面的次数太少,彼此的喜好都不清楚。你在这里住了些日子,咱们居然很合拍投缘,可是当初料想不到的。你说是不是?”

俞梅不置可否地微笑,拂衣起身。孙连文抑制不住突如其来的一阵冲动,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俞梅想抽回手,但他牢牢不放就要表白,不由得又羞又急,这关键时刻不知道如何是好。

院外,有脚步声走过,丢下一声苍劲的咳嗽,闻声辨音,是孙啸伯无疑。

孙连文条件反射般松开手,退后一步,问道:“爹,是您吧?”

孙啸伯没有应答,但那熟悉的脚步声一路向前,渐渐消失了。俞梅收拢了双臂,环护住自己,似乎是在抵御这夜晚的寒凉,同时摇摇头说:“我回去了,你……也早点睡吧。”

孙连文一言不发,沉默里带了几分尴尬、几分失望、几分疑惑。他目送她在月光辉映下依稀可辨的麻石小路上散漫而行,心里慌乱不堪。刚才,自己握住俞小姐的手欲诉衷情的场面,父亲是否看到了,警示般出声制止?他会不会只是路过而已,咳嗽出声纯属偶然,对院门里的这一幕根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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