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出来,穿件蓝纹棉布洋装,裙脚及膝,肩膀裸露。她的头发绑在后面,冲完澡后还没全干。
“那种衣服叫什么?”男孩问。
“露背装。”左边那男人说。
七点二十八分,出门,蓝色露背装,到谷仓去。男孩写道。
她走过院子,脚步缓慢踌躇,炙热的地面坑坑洞洞,走了大约七十码。她打开谷仓的门,走进黑暗的谷仓内。
男孩写道:七点二十九分,目标在谷仓里。
“现在温度多少?”左边那个问。
“大概华氏一百度吧!”男孩说。
“暴风雨快来了。温度这么高,跑不了的。”
“车来了。”右边的那个说。
南方几英里处,路上卷起一阵尘烟。一辆车缓缓向北开。
“她出来了。”右边那个说。
七点三十二分,目标从谷仓出来。男孩写道。
“佣人在门口。”那人说道。
目标停在厨房门口,从佣人手中接过午餐盒,那是个亮蓝色的塑料盒,侧边有个卡通图案。她稍停一下,皮肤因热气而变得红润潮湿。她弯下腰拉拉袜子,然后走向大门,到路旁等候。校车慢了下来,停车,门被打开的声音清楚地传到偷窥者耳中,连同微弱的引擎慢慢转动的杂音。黄色的扶手在太阳下闪过一瞬光芒,柴油废气凝滞在闷热无风的空气中。目标把餐盒放在阶梯上,抓住闪亮的扶手爬了上去。门再次关上,偷窥者看见她玉米色的头发沿着窗户下缘漂浮着。接着引擎声加大,打上排档,校车离开,又重新在车尾卷起一阵灰尘。
七点三十六分,目标上校车到学校去。男孩写道。
往北的路十分笔直,男孩转过头一直看着校车,直到地平线上的热气把它变成闪耀的幻象。他合上笔记本,用橡皮筋绑起来。至于红屋子那边,佣人回到屋里,把厨房门关上。一英里外,偷窥者放下望远镜,把领子翻起来抵挡阳光。
七点三十七分,星期五早上。
七点三十八分。
七点三十九分,东北方三百英里处,杰克·李奇正从汽车旅馆的窗户爬出来。一分钟前,他在浴室里刷牙。再往前一分钟,他打开房门感受早上的气温。不过他没把门关上,入口信道的衣柜上面有反射玻璃,而浴室里有面刮胡子用的镜子挂在悬臂上。就靠着这么偶然的光学现象,他看到四个人从车上下来,走向旅馆柜台。这纯粹是运气好,不过像杰克·李奇这么机警的人,就会比平常人有更多走运的机会。
那是辆警方巡逻车,车门上有盾牌。因为阳光强烈,再加上双重映照,李奇看得很清楚,盾牌上方写着市警局,中间有个漂亮的大徽章,下面有德州、拉伯克字样。四个下车的人都穿着制服,腰间系着宽大的皮带,上面还有手枪、无线电、巡逻警棍和手铐。其中三个是生面孔,可是第四个他却很面熟,那家伙身材高大、体重惊人,通红肥大的脸上顶着金黄色刷子头。今天早上有块闪亮的铝夹板小心翼翼地架在他断掉的鼻梁上,遮住一部分红彤彤的肥脸。他的右手一样用夹板固定,绷带缠绕着断裂的食指。
前一晚这家伙还好端端的,那时候李奇还不知道他是条子,因为他看起来就像个酒吧里的猪头。李奇会去光顾是因为听说那里音乐不错,但实际上却不怎么样,所以后来就坐在吧台凳子上,看着高挂在墙上的电视播送着无声的ESPN。酒吧里人声鼎沸,他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右边有个女人,左边就是这个留刷子头的大块头。李奇看够了运动报道后转头想看看整个屋子,这时发现了这家伙的吃相。
这人身上穿着无袖衬衫,嘴里吃着鸡翅。鸡翅油腻,而且吃的人举止不雅,他的下巴不断滴落鸡肉的油脂,手上的油也甩得满身都是,他胸口正中央甚至有块泪滴状污渍,而且逐渐扩散,变成好大一片。在酒吧里这样瞪着人看是会惹祸上身的,而这家伙也的确逮到了李奇的目光。
“看什么看?”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