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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偷窥者,两个男人、一个男孩。大人手上拿的是单筒望远镜,而不是双筒镜。距离是主要问题,附近的地形找不到比较隐蔽的场所,所以他们得从目标区外将近一英里处偷窥。这里的地形是低矮的波浪起伏,太阳把所有东西都烧成卡其色了,草丛、石头、沙尘,全都一样。最靠近目标的安全隐匿点就是他们所在的洼地,那是一个干透了的地沟,是百万年前迥异的气候所刻画出的作品,当时这里有雨水,到处布满蕨类植物,还有湍急的河流。
两个男人趴在地上,早晨的阳光照在后方,望远镜摆在眼前。小男孩跪在地上动来动去,一会儿从冰桶拿水出来,一会儿观察苏醒中的响尾蛇,一会儿又在笔记本上做记录。天还没亮他们就开了辆脏兮兮的小卡车到了这里,从西边跨过整块空旷原野绕了一大圈,卡车上还披了块用石头压住的肮脏帆布。他们小心翼翼地把车开到洼地边缘,布置妥当,架起望远镜。这时早晨低垂的太阳才从东方一英里外的红屋后面冒出头。今天是星期五,连续第五个早晨。三人彼此低声交谈。
“时间?”其中一人带着鼻音问道,这是因为他一眼张开,另一眼闭着的关系。
小男孩看看手表。
“六点半。”他回答。
“快了。”拿着望远镜的人说。
小男孩打开笔记本,准备记载跟前四次一样的内容。
“厨房灯亮。”那人说道。
小男孩在本子上写道:六点半,厨房灯亮。厨房在他们这面,向西,晨光的另一侧,所以天亮后仍在暗处。
“她自己一个人吗?”小男孩问。
“跟之前一样。”第二个大人眯着眼睛说。
佣人准备早餐。小男孩写道。目标还在睡觉。太阳一英寸、一英寸地往上爬,朝天际上升,让影子不断缩短。这栋红色房子有根长长的烟囱,从厨房屋顶往上伸展,仿佛日晷上的指针。烟囱的影子不断移动缩小,偷窥者背上的热气也逐渐累积。早上七点温度就很高了,到了八点,整个人简直都要着火,要是到了九点,阳光杀人的力道会很恐怖。而他们却要在那里待上一整天,直到天黑,因为直到那时才能偷偷溜走,不让人发现。
“卧室窗帘拉开,”第二个大人说,“她起床了。”
小男孩写下:七点零四分,卧室窗帘拉开。
“注意听。”第一个人说。
抽水马达启动,从一英里外传来微弱的声音。一声机械轻响,接着是低沉的嗡嗡响。
“她在洗澡。”那个人说。
小男孩写下:七点零六分,目标开始洗澡。
两个大人让眼睛稍作休息。她在浴室时什么事也不会发生,这是当然。他们放下望远镜,闪耀的阳光让他们眨了眨眼。马达在六分钟后停止运转,但宁静的声音似乎比刚才微弱的声音还大。男孩写下:七点十二分,目标离开浴室。两个大人又把望远镜拿起来。
“我想她应该在穿衣服。”第一个人说。
小男孩咯咯笑着:“看得到她的裸体吗?”
第二个大人在南侧二十英尺处,跟另外两人形成三角形。在这个位置看屋子后方,也就是她卧室的窗户所在处会清楚得多。
“你知道吗?”他说,“你实在很下流。”
小男孩写道:七点十五分,大概在穿衣服。然后:七点二十分,大概在楼下吃早餐。
“她会回来刷牙。”他说。
左边那人撑着手肘挪动身子。
“当然,”他说,“这可是大事。”
“她又把窗帘拉上了。”右边那个人说。
这是德州西部的夏季标准做法,尤其如果你的卧室像这间一样朝南时更是如此,除非你今晚想睡在烤箱里。
“预备,”那个人说,“一赔十赌她现在要去谷仓。”
没人下注,因为到目前为止的四次,她都做了同样的事。偷窥的人拿钱办事就是要找出规律。
“厨房门开了。”
小男孩写下:七点二十七分,厨房门打开。
“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