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我的醒觉(4)

人为了弥补这种比较上的差距,为了避免自己内心的冲突继续下去,而设法寻求一些补偿性的出路,乍看像是自我形象的维护,事实上则使现实我脱离现实,而更加执著,于是成为心理病症或病态人格的原因。僧璨大师在《信心铭》中说:“违顺相争,是为心病。”这时,虑多志散,愁长心乱。《息心铭》要人息下的心,就是这个贪婪与虚荣。如果汲汲营钻于虚荣,那就要心乱苦恼,不能过正常快乐的日子,故云:

心乱生恼,志乱妨道,

勿谓何伤,其苦悠长,

勿言何畏,其祸鼎沸。

当一个人拿自己来跟别人比较时,无疑产生了许多不满和自卑,于是设法要为自己塑造一个理想的我相。这个理想的我相,诚如心理学家霍尼所说:“他经常自己说,我其实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可怜虫,我表现给你看看,我就是这么高贵,这么慷慨,独立自主与纯洁无比。”于是他开始走向傲慢,追求荣耀,而追求荣耀与自卑之间却充满着矛盾。矛盾所造成的焦虑,可以折腾一个人的一生,也可以使一个人罹患精神上的疾病。

我们知道理想我是从遍计所执性的作用形成的。理想我本身也是自己思维所产生的。理想我源于自己分别识的比较和判断,就生活经验而言,它是价值判断的主题,也是我们的毅力和意志力所寄,但是当比较给自己带来一个虚幻的理想时,它就要脱离现实而产生心病了,这个病本正是建立在对虚幻的攀缘上。《维摩诘所说经》上说:

何谓病本?

谓有攀缘,

从有攀缘则为病本。

人总是在生活中刻意要与别人比较,才有了争夺倾轧。想要得到好的美色和名器,想要满足各种欲望,或者想要追求清誉而与世无争时,都会产生攀缘。攀缘将导致许多烦恼与痛苦。

从心理学上来看,人总是有了挫败和自卑之后,才需要一个脱离现实的理想我来麻醉自己。这时他的真我就相对不能发挥功能,自我强度也跟着衰弱下来,而正常应付生活及解决问题的能力反而降低,生活所产生的焦虑也随之提高。根据台湾大学心理学教授柯永河的研究,个人的焦虑与自我强度息息相关。自我强度如果大于生活压力,就不容易产生焦虑;如果生活压力大于自我强度,出焦虑的程度随着生活压力而增强。

生活的压力显然与一个人的抱负水准有关,而抱负水准正是理想我所投影出来的自我期许。因此,理想我如果超过自己能力所能及的愈多,其生活压力自然愈大,苦恼愈多。

现实的我相由因缘及增上缘所生,它是自己和环境互动,并归纳互动的种种现象和回馈思维的结果。至于理想我则由“所缘缘”产生出来的,相继衍生成许多虚幻的意识,而使意识活动更为纷扰,相继不绝而成为等无间缘。所以要想“归真返璞”,就必须从缘中解脱出来,而解脱之道就是以增上缘去实践佛法,透过修行,破除种种缘生的我相,那就能净化与醒觉,见自己本来面目。

真我——入圆成实性的真我

我们的内心也有一种光明性,它是个人内在的潜力,是一种无相、无生、无所谓胜义第一义谛的般若,也是智慧的本体。由于它是无相的,所以它能在任何形式思维中运作,能在不同的范畴中存在,能表现出个人的创造性、恬淡、喜悦、自发自动的心力,同时也能表现出最纯真的性情。它不受既有经验的影响,而能发出真知灼见;不受分别好恶的偏见所隐瞒,而能表现出平直自由的判断。这个般若是佛经中所谓“不可思议”的部分。什么叫不可思议呢?因为菩提自性是无从诠释的,它一经诠释即刻变成形而下的限定性;它是一种形而上的本体,它如如实实地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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