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伐利亚也陷入了加入德国还是成为南部毗邻——奥地利的一部分的矛盾当中。在文化、语言和地理方面,德国和奥地利都非常相近。但是,奥地利的古老帝国政体正濒临崩溃;19世纪40年代的政治运动都要求独立,这些运动发生在奥地利帝国统治下的地区,如匈牙利。德国当时的情况也是如此。1844年,路德维希一世贪婪敛财,开始征收啤酒税,引发了巴伐利亚许多地区的暴乱。而那一年又出现土地歉收,乡村的前景不容乐观。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亨利决定离开。
尽管整个德国已经兴起移民潮,但亨利是林帕尔第一个到美国的人。德国报纸《法兰克福报》的创立者利奥波德·松内曼目睹了亨利这批人的离开。“移民成为普遍现象”,他在回忆录中写道。他看到村庄和城镇的“年富力强的人口”流失严重。那时候夏日的傍晚,大地依然留着太阳的余热,父母们纷纷向成年的子女告别,气氛非常凝重。他认为这些人非常勇敢。像亨利这样的移民,要经过长途的旅行才能来到遥远的大海另一边完全陌生的环境。“对于内陆居民来说,这样的旅行堪称今天的北极探险。”松内曼写道。
从林帕尔航行到美因茨后,亨利坐另一艘船到达荷兰的鹿特丹,然后又沿着欧洲北海岸到了法国的勒阿弗尔港口。他于7月末登上了横渡大西洋的“勃艮第”号,开始了为时五六周的这段航程。船上拥挤、黑暗、闷热而悲惨,一路上他们随时要挑战风暴,甚至飓风。死亡的乘客和海葬在船上已司空见惯。有些乘客是全家同行——一路都要照顾年幼的孩子和年迈的老人。他们告别亲人,心情伤感,在船上“挤作一团”。这些“贫困的”乘客根本不会享受到什么服务,然而他们傲慢而自尊,满怀雄心壮志,个个都不畏艰险。如果没有这样的勇气,他们根本不会迈出家门远行。
亨利大概知道美国之行是一次艰难的“博弈”:或许他根本不会完成这段旅程;即便到达美国,成功也不是注定的,而可能是沉沦惨败。但是,只要工作就有机会。有谁会不去工作?如果只是为了在地球的另一端虚度年华,又为什么付出巨大的努力背井离乡,乘船来到一个未知的世界呢?
在亨利所代表的那些移民看来,美国梦不是什么浪漫的概念。人们不会要求很多,而对得到的会心怀感恩。工作自有回报,不会因君主、国王的一时之念而被剥夺劳动成果,这是美国最吸引人的地方——鲜有什么玄机暗算,更没有什么可能预示公开实施集体迫害的占卜信号或气氛需要解读。美国是一个相对客观而公正的国家,这样的氛围适宜人们发展。
确切时间我们不得而知,但亨利和戈尔德施密特兄弟——可能已经是以英语化的名字戈德史密斯——在纽约登上了开往亚拉巴马莫比尔的轮船。一路沿海南下,经过风暴频发的哈特勒斯角,绕过佛罗里达进入墨西哥湾,驶向亚拉巴马海岸。亨利和他的朋友们越来越兴奋,不过也有些担忧。Alabama(亚拉巴马)这个词本身带有头韵,发音响亮,催人振奋。加上一个感叹号,简直就像是战时口号。
亨利没有书面描述这段美国的行程,但是有许多因素吸引他到南方去。南方属于乡村,而他过去一直生活在农场。在那里他还认识戈德史密斯一家,但毫无疑问的是棉花吸引着他。那时候棉花是南方主要的经济作物。南部各州的棉花出口到欧洲各国,包括德国。中世纪以来,美因河沿岸,距离林帕尔不远的德国城市美因茨一直是纺织业中心;谷登堡于15世纪在那里发明了活字印刷术,以复合织物做纸张进行印刷。棉花在巴伐利亚是常见的商品,许多犹太纺织工在林帕尔和附近的村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