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原本是泥水匠,但到我们出生那时,他已经成了全职酒鬼,兼卖各式来路不明的东西。我想他连我和同性恋男妓上床都不会反对。“嗯,是啊,”我说,“那只是小意思。不过我倒要问你,我走的第二天,家里怎么样?”
凯文翻身仰躺,双臂枕在头下。“你从来没问过洁琪?”
“洁琪才九岁,分不清哪些是她记得的,哪些又是她想象的,例如穿着白袍子的医师把戴利太太接走了之类的。”
凯文望着天花板,窗外进来的灯光让他眼睛闪烁有如两池深潭。“我还记得萝西,”他说,“我知道自己当时很小,可是……印象却非常强烈,你知道吗?那头发、笑声,还有她走路的样子……萝西很可爱。”
我说:“她确实是。”当时的都柏林又棕又灰又米黄,萝西却是五彩缤纷,爆炸似的红棕鬈发披到腰间,眼睛有如灯光下的绿色玻璃,还有她的红唇、白皮肤和金色的雀斑。自由区一半的人都迷恋萝西,她却毫不在意,这反而让她更加迷人。萝西从不觉得自己很特别。她成天挺着诱人的曲线跑来跑去不以为意,仿佛自己的身材和身上的补丁牛仔裤一样平凡。
让我再多说一点萝西。
当时修女告诫那些只有她一半美丽的女孩,她们的身体是通往粪坑与金库的十字路口,而男孩全是肮脏下流的小偷。十二岁左右的那年夏天,我们还不懂得彼此相爱,有天傍晚,我和她玩起“你看我,我看你”的游戏。
在此之前,我看过最接近裸女的东西,就是黑白相片里的女人的乳沟。然而,萝西却将脱下的衣服扔到角落,仿佛它们很碍事。就着微光,她在十六号张开双手旋转身体,笑着、闪耀着,近得几乎伸手可及。直到现在,我想起那天依然会无法呼吸。
我当时太年轻,不晓得自己想和她做什么,只知道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比萝西更美,即使是蒙娜丽莎一手拿着圣杯,一手拿着得奖的乐透彩券穿越大峡谷也比不上那时的她。
凯文轻轻对着天花板说:“我们起初根本搞不清楚状况。我和谢伊醒来发现你不在,以为你只是出去了。到早餐时间,戴利太太大声进来说要找你,我们说你不在,这才发现她近乎崩溃。萝西的东西都不见了,戴利太太尖叫咆哮,说你带她跑了,还是绑架了她,我不晓得她说的是哪个。老爸开始和她对骂,老妈努力想叫两人闭嘴,免得让邻居听见——”
“怎么可能听不见?”我说。戴利太太和我妈一个样,只是吃的药多了三倍。
“是啊,我知道,怎么可能?我们听见有人在对面大喊,于是我和洁琪便往外看。只见戴利先生将萝西剩下的东西扔出窗子,整条街都出来看怎么回事……我老实告诉你,我当时觉得真是帅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