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私立高中,我常常做那些关于海洋和动物们的梦。无一例外地,每一次快要睡醒的时候,梦中的一切都消失于天蓝色的尽头。我慢慢地接近那片海,从容地接受,最后不分彼此。
中考那年,因成绩落榜转而考入市内名牌大学附属的私立中学。这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地方官或者有钱人家的孩子,也有一些从外地吸纳进来的中考状元,虽然成绩优异但是家境贫寒,学校为他们提供良好的教育环境,他们帮学校拉高平均分。除了那些中考状元,还有另外一些有意思的同学,比如已经当过兵的高龄生、中文不好的外国人……
学校位于北京远郊,校园四周能望见的,只有一望无垠的田野和树林。西侧有一片看起来被封闭了的居民区,那里的公共设施只有一座邮局和一个几平米的小超市。由于体制的封闭性,我们就像被囚禁在一处与世隔绝的岛屿,这里的一切都是独立而遥远的,与外界没有一点联系。
从进入学校的第一天起,我就陷入了一种莫名压抑的情绪,一连几天,我在有限的活动场所特别渴望自由,渴望走得更远一点,即使放眼望去校园的四周全是田地,但依然急迫地想要到栅栏外面去看看。这里与我之前生活的地方完全是两个世界,开学典礼上所有人被告诫必须在特点的时间出现在特定的区域:17:00准时出现在操场,18:20出现在食堂,19:30又必须回到教室自习。
我想我是班里唯一一个在19:30准时出现在教学楼天台的人,我总是坐在天台边缘对着校外的居民区发呆,看太阳在暮色中慢慢地、慢慢地沉下去。
有时候我会反问自己,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别人一样,老老实实地在对的时间出现在对的地点呢?
大多数同学选择晚自习的时候写信,写给家乡的朋友。北京虽然是我的家乡,但毕竟离我的家太远了,离我生活的地方也太远了。我大概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学着写信的吧,我写很多信,和别人不同的是,我从来不投递。所以同学们总看到我写信,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谁给我回信了。
学校发现晚自习的弊端,于是开展了各式各样的自选课,我选报了英语,因为这样就可以和隔壁班的台湾同学坐在一起了。
和台湾同学相识于军训,每每提到军训,我就会不知所措地想尽办法躲避。
“喂,你又去哪儿逛了?再不归队就要错过晚饭时间了。”
“不要紧。”我转身面对他,“你是台湾人吧?”
他涨红面孔,因为害羞而结巴起来,“我有口音吗?”
“口音?你的口音还算好听的。”
“谢谢,希望慢慢会变好。”
“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语言,我能明白你在说什么就成了。”
我们并肩步行回宿舍。
“你为什么要来北京上学?”
“我妈带我来的,我的爸爸支持‘台独’,妈妈支持回归,我读初中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就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