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房间里住着十个大点儿的男孩子,每两个人合用一张双人床(两个女孩子,央阿尼和普瑞娅与厨师迪迪--巴格瓦蒂一起住在楼下)。一进门,我就看到法理德正在几张床之间窜来窜去,刚刚摁下这边一对儿,那边又跳起来了,简直就是一幅活生生的打鼹鼠游戏的场景。当孩子们看到我,全体跳起来,像我第一天来时教他们的那样冲我大吼:"康纳!"我协助法理德再把他们一对儿对儿安置好。他们躺在毛毯下,互相拥抱着取暖。孩子们的房间是晚上八点钟准时熄灯。进入梦乡前,我听到他们还在小声地嘀嘀咕咕。整栋房子迎来了一天中的第一段安静时光。每天晚上安顿好孩子们,志愿者们会聚集到起居室里休息一下,喝喝茶,聊聊孩子们白天发生的故事。
常常听到周围的爸爸妈妈们谈论自己的孩子。即便是一些看上去鸡毛蒜皮般的小事,当父母的也会开心地大笑。每到这时,我就会想起在孤儿院的那些夜晚,也开始慢慢理解做父母的心情。那时,我们总是聚在一起兴高采烈地历数某个孩子今天做了什么趣事,他们如何有先见之明,以及他们如何能够不断地给我们带来惊喜。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天都是那么的不同,每天又是那么的相同。
十二月初的一个夜里,我被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惊醒。声音是从孩子们的房间里传出来的。我打开放在床头附近的手电筒,把光线调成强光,跑进房间逐床查看。这时候,耳边又响起呻吟声。我循声找过去,然后停下来等着他再叫,就像玩儿马可波罗游戏一样。声音是从达瓦的床上传出来的。我拉开毛毯,发现达瓦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达瓦,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我俯下身,距离他的脸只有几英寸远,压低了声音焦急地问他。
"眼睛,兄长!"他哀求我,不停地眨眼睛。
"你的眼睛吗?你的眼睛怎么了?"
"你的光,康纳兄长!"
我手里的手电筒光直射到了他的脸上。我关掉手电筒,把浑身发抖的达瓦拦腰抱起,带到志愿者房间里一张空床上。刚把达瓦放到床上,房间另一头又传来哀号声。片刻,桑德拉箭步冲进房间,直奔桑托斯的床边,双手伸到桑托斯的身子底下,把不断呻吟的桑托斯托起来,送到志愿者房间里的另外一张空床上。桑托斯一直痛苦地捂着肚子。半夜里是没办法去医院的,连出村子都做不到。我们就那么陪着他们,不停安抚,直到几小时后两个孩子才又睡着。
第二天早晨,我和法理德带着他们坐了四十五分钟的公共汽车,到加德满都的帕坦医院就医。医院里熙熙攘攘,人很多。我仰着头,无奈地看着那些写着梵语的指示牌,期望从中得到线索,告诉我们下一步该去哪里。终于找到办理入院手续的服务台。我告诉当班的那个女人,我们有两个孩子病了,需要见医生。她叫来一个懂几句英文的同事和我们艰难地进行沟通。而这时候,后面等待的队伍已经越来越长,人们开始变得焦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