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很快发现,这个环球旅行的计划虽然听上去很酷,却有些极端自我放纵的味道。就连我原本指望着能得到他们的支持的那些死党也委婉地告诉我:环球旅行也许不是一个最明智的人生抉择。他们使用了诸如"养老金"、"孩子的教育基金"这些我从来没从他们的嘴里听到过的词(最后一个词是我特别找出来的,因为这项花销已经成为现实)。相信更多的反对意见会铺天盖地而来。
但是,把志愿到第三世界国家救助孤儿作为环球旅行的开端,在某种程度上将给予那些可能到来的批评以有力的回击。一旦完成这件事,有谁还敢对我一年的享乐有所微词?要是还有人对我的旅行计划提出非议,我就用早已准备好了的一句话强有力地进行反驳:"坦白说妈妈,我没想到你那么不喜欢孤儿。"而且在说"孤儿"这个词的时候,我一定会放大声音,让旁边的人都听得到,让他们知道我是一个多么高尚无私的人。
我的目光移向脏兮兮的出租车窗外,透过蜂拥的摩托车群和人满为患的公共汽车的缝隙,我看到一个小公园已经改作军用车基地。一些小孩子钻过铁丝网在里面踢足球。那些士兵就站在一边旁观,手不离枪。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只孤独的考拉,叹了口气,把招募宣传手册放在了一边。再过两个半月我就会远离这个地方,如果可能的话,会待在一个没有战争的海边。
车子沿着一条拥挤不堪,凸凹不平,被叫做加德满都林路的石板路开了半小时左右,然后钻进了迷宫般的小胡同。我发觉窗外的环境发生了变化。刚刚还是乱糟糟一片贫困和污浊,到了这里竟是相对而言的一派和平景象。这边除了偶尔出现的出租车,其他来往车辆很少。路边的商店也改变了经营范围,不再卖像工具、塑料桶和大米之类的日用品,而是卖起了价格更贵的旅游商品,比如地毯、转经轮和曼荼罗(一种绘制得非常漂亮的菩萨画像,起源于印度,喇嘛们用来保持心灵清净)。出租车缓缓驶过,倚在窗前的小商贩们便向我兜售牙雕、木笛,还有摆在圆盘里眼看就要滚落的苹果。劣质的喇叭里震耳欲聋地传出鲍勃·马利① 的声音。
最大的不同在于,这个街区的行人以白人为主。他们大体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着装松松垮垮、留着连珠状卷发的嬉皮士;另一类是皮肤晒得黝黑的登山者,他们身穿"乐斯菲斯"徒步休闲裤,足蹬重得可以踢碎煤渣块的高筒靴。这里看不到荷枪实弹的士兵,我们已经到了著名的泰米尔区。
原来,这世界上有两个不同的加德满都:泰米尔的加德满都和泰米尔以外的加德满都。在这个嘈杂混乱的尼泊尔首都里,泰米尔是一个占地六条街的使馆区,是那些想喝啤酒吃比萨或者想吃肉的人去的地方,不过那里所谓的牛肉几乎可以肯定不是牦牛肉就是水牛肉。背包客和登山者们会首先选择在这里安营扎寨,其后才去参观当地的庙宇,远足到山里进行徒步旅行或漂流。这里既安全又舒适,唯一存在的危险就是你有可能抵挡不住街头小贩的攻势而做蠢事。泰米尔看上去和迪斯尼乐园的艾波卡特中心② 里的尼泊尔一模一样。到了这里,我终于不那么紧张了。我在尼泊尔的最初几个钟头将在泰米尔区度过,我发誓要好好享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