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就下起冰雹来,劈劈啪啪的好像爆豆子一般,打在人身上,很疼。“什么鬼天气!”谢彩凤骂了一声,然后双手搂抱在头上,加快了脚步。
不一会儿,牛背湾搬运新村响起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住户们看见谢彩凤浑身湿透,挨家挨户动员低洼住户们马上迁移。随同她一起的居然是平素很少露面、疯疯癫癫的罗癫子和码头上著名的说书人苟天才。罗癫子仍然穿着一身中山装,可是,神态却与平时截然不同。他眼冒金光,步履沉稳,好像天生就是一个领导干部。而苟天才呢,则语气浑厚柔和,具有很强的说服力。
其实,就算领导来,说破了嘴皮,居民们也不会有离开家的想法,尤其是这样一个暴雨倾盆的时候。可苟天才却搬出了清代以及民国时期大暴雨造成的灾害,并说当前这场大雨,并不会比那时的雨水小。
也怪,谢彩凤苦口婆心的劝说效果不大,可苟天才一帮腔,事情很快就说妥了。瞬时,牛背湾就忙碌起来,呼儿叫女,扶老携幼,大家顶着草帽,戴着斗笠,举着雨伞,背着包袱,陆陆续续地朝上半城走去。
最后,谢彩凤与苟天才、罗癫子来到孤寡老人赵婆婆家。赵婆婆七十多岁了,一个人孤苦伶仃过日子。推开门,谢彩凤见屋子已经漏雨,地上到处摆着脸盆、碗,甚至还有尿罐接着雨水,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谢彩凤拉着赵婆婆,告诉她马上要涨洪水了,叫她跟自己走。
赵婆婆耳朵很背,她睁着灰蒙蒙的眼睛,啊啊啊地望着谢彩凤。罗癫子在一旁大声地喊叫着:“要涨大水了,老人家,快逃命吧!”
“啊!”赵婆婆挣开谢彩凤,“什么呀,莫耽误我,我还得把被盖遮挡了,不然晚上可不能睡觉了。”
谢彩凤与罗癫子对视着,显得束手无策。
陡然听得隐隐的震撼声,那响声急促,使人不寒而栗。啊,洪水来了!谢彩凤顾不得什么了,对罗癫子他们说:“罗叔叔苟叔叔,快跑呀!”一把将赵婆婆背在了后背上,踢开门,冲了出去,苟天才和罗癫子也紧紧地跟在了后面。
当他们离开屋子,朝坡上走了几十步,就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赵婆婆那简陋而寒酸的吊脚楼,在洪水的肆虐下一下子被冲塌了。跑到牛背湾高处,谢彩凤把赵婆婆放下,揩了一把冷汗。
赵婆婆此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哽咽着,拉着谢彩凤的手,说道:“丫头,谢谢你。要不是你救命,老婆子我已经被洪水冲走了。”
谢彩凤却呜咽着:“啊呀,我的老爸老妈——”转身朝牛背湾冲去。罗癫子一把将她抱住:“小凤,你没见洪水已经把街道全部淹没了,还要眼睁睁去送死?”
“我不要你管,你把我放开,我要去救我爸我妈呀……”风雨中,谢彩凤的声音凄厉,好像刀子一般剜着人的神经……
天慢慢暗下来,市长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市长披着雨衣,在许多随员地陪伴下,沿着那条青麻石路健步走来。许多盏雪亮的灯光照射着他,把他那冷峻、严肃的脸色照耀得白光光的。他朝身边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低声说了什么,那个小伙子就高声问道:“谁是这里的负责人?出来一下,市长来看望大家了。”
罗癫子捅捅谢彩凤后腰,低声道:“小凤,你赶紧答应,是龙是虫,决定你命运的时刻到了!”
谢彩凤把脸上的泪水擦干,答应道:“是我。”她穿过人群,走到市长面前。
突然听见破锣一般的吼叫声:“我是这里的领导,我是这里的书记。”是癞子书记,此刻,他站在自己家那屋顶的花台上,无数灯光照射下,他的身躯显得那么单薄。在他旁边,一个头发蓬松、衣衫不整的女人拽着他。他气急败坏,想要挣开,却没有得逞。
人群轰然一声笑了。当着市长面,不少人用恶毒的咒骂,数落着癞子书记的种种恶行。
赵婆婆被罗癫子搀扶着,来到市长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涕泪横流,诉说着谢彩凤的救命之恩。“极好的丫头啊,为了救群众,她把自己父母的生命也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