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婆婆声泪俱下,把谢彩凤舍弃自己父母,救助自己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人群都沸腾了,有人大声叫喊着:“雷锋,谢彩凤就是我们这里的雷锋!”
掌声响了起来,这自发而真挚的掌声,好像春天的惊雷,震撼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市长被这一切深深感动了,他赶紧把赵婆婆搀扶起来,说:“同志们,巨大的灾难对我们每一个共产党员,对每一个革命干部,都是严峻的考验。真的很好啊,这里,既有舍生忘死、救群众于水火的干部,也有醉生梦死、寻求自己享乐的负责人。好,好!”市长看了一眼还站在屋顶的癞子书记,一边拍拍谢彩凤的肩头,谢彩凤却啊的叫了一声。
市长关心地问:“怎么了?”
谢彩凤说:“我肩头有伤。”她怕市长不相信,把衣服撩开,露出前些天在码头工作时落下的伤痕。
望着谢彩凤的肩头,市长又被深深触动了。这是多么稚嫩的肩头,白皙,嫩滑,好像绸缎一般;却又是多么可怕的肩头啊,两个肩头上,布满了乌红和鲜红的伤疤,那鲜红的是新伤痕,而乌红则是伤口结上的血痂。市长紧紧握住谢彩凤的手,动情地说:“谢彩凤同志,感谢你啊,你为我们上了很生动的一课啊!你是共产党员吗?”
谢彩凤腼腆地点了点头。
市长对随行的新闻记者说:“你们宣传的镜头不要对准我,而要对准像谢彩凤这样的基层干部。”他的话刚说完,只见闪光灯一阵闪烁,接着,有记者已经把话筒递给了谢彩凤。
市长再一次与谢彩凤握手,然后向人群挥挥手,走了。
谢彩凤的老爸老妈居然没有被肆虐的洪水卷走,两人的遗体是一天以后发现的,那时,洪水已经退了。小凤妈卡在那蓬夹竹桃树丛中,她面色艳红,眼睛睁得很大。那蓬依然翠绿娇嫩的夹竹桃与她交相辉映,使她变作了一个美丽的夹竹桃花神。
而谢铛铛则躺在那株黄桷树下。那株老黄桷树被洪水劫掠以后,裸露的根须好像女子多情的手臂,紧紧地搂抱着他。他,变作了黄桷树的儿子。
牛宏和几个汉子把谢彩凤父母的尸体放在门板上,然后,打来清水擦拭着他们的身子,给他们换黑色的丧服。
谢彩凤没有哭,倒是赵婆婆失声痛哭。她扑到小凤妈的遗体上,哭喊道:“妹子啊,你不该死,都是我这个老不死的拖累了你啊……”那撕心裂肺的哭嚎,把牛背湾所有在场的人都震撼了,他们望着那两个被白布单蒙着的老人,以及他们唯一的女儿。
谢彩凤默默地看着把爸妈被抬上火葬场的车子,然后随着车子一道走了。不过,临走的时候,她没有忘记把那一只大花圈捎上。
那是一束用夹竹桃编织的花圈,绿茵茵的夹竹桃叶片上,怒放着火红如血一般的花朵,把人们的眼睛都灼痛了。
依稀的,传来罗癫子有板有眼的歌声。
……
把我生养在码头上
吃没的吃
穿没的穿
勤扒苦挣装了个虫
到末了 一缕黑烟飞到云层上
……
谢彩凤的眼睛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