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鸡的团体生活

著名的英国人种学家,也是《裸猿》(The Naked Ape)一书的作者戴斯蒙·毛利斯,曾经就现代笼式养鸡法发表下列的评论:

任何曾经仔细研究鸡的团体生活的人都明白,它们的世界既微妙又复杂,鸡的行为需求里面,食物和水只占很小的一部分。除了进食方式以外,每只鸡的脑袋里,都有一套很复杂的驱策力和反应的程序,来应对充满特别地盘、筑巢、择木而栖、保持清洁、为“人”父母、攻击入侵者和性行为的生活。关在笼子里养大的鸡,完全没有机会经历这些行为。

鸡的本性是极为认同团体的动物。在任何的自然环境里,不论是在农场或是野外,鸡自然形成自己的社会层级结构,也就是一般人所知道的啄食秩序。在鸡的食槽或是自然环境里,每只鸡都长幼有序,在鸡的社会结构里,按层级越高越优先进食的方式来摄食。

社会秩序对这些鸡来讲,是非常重要的。根据《新科学家》杂志(The New Scientist)所发表的论文显示,在90只鸡这样大的团体里面,通常每只可以保持很稳定的啄食秩序,彼此认识对方,也了解自己在整个鸡群结构中所处的地位。

但是,假如鸡群里拥有超过90只鸡的话,情况就不是这样稳定了。当然,在任何一种自然环境下,整个鸡群不会变成那么庞大;但是在“鸡的天堂”里,每个鸡群都拥有超出90只鸡的数字。

现代鸡群有多大呢?根据《家禽文摘》报导,在典型蛋鸡场里,一个食库里,8万只鸡算是一个鸡群。

就像一只母鸡

生活在这种状态下的鸡,完全不能满足建立社会秩序的意识,以及它们在此社会秩序中的地位──这是最基本也是最优先考虑的本性。

这种情况下造成的结局并不圆满。由于鸡无法建立任何社会认同感,这些困兽只有不停地彼此攻击。缺乏活动的空间,因为无法满足社会秩序基本需要而产生的挫折感,把这些鸡都逼疯了。在挫折感的驱使下,鸡凶猛地互啄羽毛,甚至想置对方于死地。业者当然也注意到这些现象,但是着眼点完全在于对利润会产生何种影飨上。

在密集环境下生长的鸡,很容易养成互啄羽毛和暴力行为等严重的恶习。这种恶习代表了低生产力和利润减少。

──摘自《农业快报》(The Farming Express)

任何会影响养鸡业者利润的鸡的行为,都被业者称之为“恶习”,这个名词真是让我沉思良久,把鸡放在这种环境里生长的好处到底在哪里?

既然这些鸡坚持表现其骄傲与敏感的本性,甚至在这样诡异的生长环境里,也努力表现其出于自然的愿望,管理现代工厂式的养鸡专家,实在应该想办法来应付这种情况。

这些专家非得想出因应的对策不可,因为如果大批的鸡互啄而死,则鸡财两失,这是他们不希望见到的结果。这些专家的解决之道是什么呢?当然是使整个情况更不自然。

现代养鸡业者较愿意使用的方法是,切除一部分的鸡嘴,一般称之为去喙程序。去喙的办法一点也没法减少鸡因为被生长环境所限而攻击彼此的互啄行为。但是鸡在去喙后,不会因互啄而减少公司利润。

经营现代养鸡场的管理人员,根本不管去喙过程会切除鸡嘴上极敏感的柔软组织──类似人指甲下面的肉,会为鸡带来极大痛苦;也无视于把这些动物身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切除,使它们变成残废的这项事实。

现代养鸡业者对去喙的结果都十分满意。几乎所有的养鸡业者都使用这种方法,让鸡在充满压力、不仁道又拥挤的环境里活下来,而这种生长环境,是造成鸡不自然地彼此攻击和暴力行为的罪魁祸首。

即使从锱铢必较的观点来看,去喙还是有缺点的。根据一本农业刊物记载:

有时候,去喙的鸡又会不正常地长出新组织来,使得这只鸡无法或是难以进食,这种情形不曾在普通正常的鸡身上出现。

这些养鸡专家对这批毫无感激之情的去喙鸡很不高兴,因为它们无法从奶嘴式的供水器中饮到水而渴死;或是没法吃进离它只有数寸远的饲料而饿死。还有,他们对按照计划应增加至何种体重,却因进食有问题而未达到目标的鸡,也很不高兴。这些,可都不是养鸡专家乐于见到的,因为鸡肉是论磅卖的。

现代养鸡专家可不会被去喙鸡的死亡和残废现象击败,今天的鸡肉商利用广告来对抗这些损失,并增加公司的利润。广告词告诉一般大众,他们所养的鸡“非常快乐”。一家大规模的肉鸡业者,从派拉蒙公司的广告里请了黑人影歌星碧尔·柏莉(她对真实的情况不会比一般人了解更多)向观众保证,派拉蒙公司照顾它的鸡,“就像母鸡照顾它的小鸡一样”。

这真是一项了不起的声明。我们可曾看过有多少只母鸡把小鸡的喙除掉,还逼着自己的孩子住在无法建立一种社会认同感,而把自己逼疯的环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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