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学术重视感知和意悟,并不是说它没有科学精神。同现代科学一样,中国学术认为只有经过实践检验的理论才具有真理性。韩非子称之为“参验”,他指出,对于一种理论来说,不用事实加以检验就对事物作出判断,那是愚蠢;不能正确判断就引为根据,那是欺骗!所谓:“无参验而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据之者, 诬也。”(《韩非子?显学》)
中国学术与西方学术的第三个不同点是二者的治学目的不同。
如果说神话是人类学术的胚胎,那么东西方学术的分野最早可以追溯到神话时代。在西方传统的基督教神话中,世界是他创的,神在他所创的世界体系之外,这是西方二元论的最初思维形态。
中国典型的神话则不是这样,世界是神自创的,神的躯体构成了我们的世界。如盘古创世传说,三国时吴国太常卿徐整在其著《五运历年纪》载:“天气蒙鸿,萌芽兹始,遂分天地,肇立乾坤,启阴感阳,分布元气,乃孕中和,是为人也。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氓。”
所以,长期受二元论浸淫的西方哲学家习惯于将可以感知的具体事物和理念分离开来,知识目的是寻求这种超越现实的真实理念。比如洞穴喻,在柏拉图这个影响深远的著名的比喻里,人不过是感觉世界(洞穴)中的被捆得死死的囚徒,看到真实世界就要走出洞穴,才能看到世界的本原。
中国哲学最典型的形态是道论。金文中已确认有“道”字,《貉子卣》上的“道”字,由“行”与“首”两个部件组成,即道路之意。后来这个“道”字被中国哲学家引申开去,具有了无比丰富的内涵。在老子《道德经》中,道是最高的哲学范畴。中国诸子百家所指的道本身是自我生成的,不是与现实世界相对的理念世界的产物——他们寻求的是“现世”的知识。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教授何星亮先生在《中西治学目的之差异》(https://www.enweiculture.com/culture/dsptext.asp?lmdm=030102&wddm=0079&file=20038190301020079.htm)一文中将中西学术治学目的不同归纳为:一是“求知”与“求用”差异,二是“求法则”与“求事实”的差异,可谓精当——中国数学领先世界千载,但《九章算术》和《几何原理》的行文结构完全不同,前者的每一章都以实用问题的解决为目的,后者则建立了用定义、公理、定理、证明构成的演绎逻辑体系。
中国学术与西方学术生成背景、学术范式和治学目的不同,就说中国没有学术,或中国古代知识不是学术是不对的。理解中国学术特点,是我们研究中国学术,复兴中华文明的起点。
2.西方学术走向东方之路
西方文明的新方向
十九世纪末,甲午惨败使所有想保持中国儒家传统的梦想都成了昨日黄花。在坚船利炮面前,中国知识分子无论保守还是激进,无论左派还是右派,无论情愿还是不情愿,都选择了西化道路,其余波影响至今。
1897年,76岁的国学大师俞樾面对甲午战败后汹涌而来的西学感叹:“此三年之中,时局一变,风气大开,人人争言西学矣。”(俞樾,《诂经精舍课艺》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