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闯荡(39)

那孩子看我真来狠的,惧了,趁别人拉,顺竿溜下来,到外面抽烟去了。

也赶上我们情绪都不好,在那之前,关系还是不错的,有个周末,我还和别的小孩去过他家。在城北郊区,是个屠宰场,属于私屠滥宰的,什么费用也不交,什么病畜生都敢杀,所以黑钱确实没少赚。他爹灌了两盅烧酒,还正儿八经告诉过我们,这年月谁要实惠儿地做生意,谁就是傻×。

闹了这次小矛盾,他对我都有点儿敌意。我琢磨着自己年龄大些,还是不和他一般见识,就找由头,跟他把关系往回拉,可这孩子也许是以为我怕了,也许是挺记仇的,就是不理我。混在学生堆里,我也犯了嫩病,跟着叫上劲儿了,能看见他,就把马彤和赵盈盈找来,有时候还故意动手动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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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手动脚有两种解释,都和男女问题有关。一是耍流氓,如今比较普遍的说法是性骚扰,单方使坏的;二是打情骂俏,你情我愿,互利互动的。我和赵盈盈属于后者,但也仅限于开玩笑,没有任何深入。为了不让她产生错觉,我和马彤也经常这样胡闹。

她们当时对我的感觉,我至今理解不透,要说单纯,那是胡说,可是也不太像爱情。她们经常两个人出现,而且谁也不比谁表现得更多。有一次,甚至这样问我,如果我们都做你的情人,你能答应吗?当时就把我给问蒙了。她们不是让我选择,更不是说婚姻,而是正常思维以外的东西。我想,这就是代沟吧,也就索性不多琢磨。

那时,想的最多的是怎样把肚子问题解决好,挺到有出头之日。

我不同于那些特纯的艺术家,他们对物质生活一般少有追求,而我还是希望锦衣玉食的。我俗,改不了。我在那种日子里,不由自主地总想到酒店时期的奢靡生活,说酒池肉林可能有点夸张,但的确衣食无忧。我为啥要背叛那种所谓体面的享乐呢?吃饱了撑的?这山望着那山高?都不是,那到底是什么呢?

洗衣店老板娘在我第四次去询问的时候,心软了。

反正你也不可能学会了抢我生意,你来吧。

我干了两样活儿,熨、洗。

都在她家里,而不是那个铁皮房。铁皮房实际上是用来收活儿的。

不像你们想的那样,鼓捣鼓捣机器就把啥都干利索了。

洗,实际是刷,把收来的脏衣服,先用祛油膏擦掉油渍,然后按颜色深浅,分放在不同的大水缸里,加上水、洗衣粉,泡。差不多了,挨件拎出来,用一把硬毛大刷子狠刷,最后漂净、甩干、晾。

熨,在店里有一台老式熨烫机,那是给顾客看的,很多衣服还是在她家的小屋处理,用李逵的板斧那么大的一把熨斗,在一个老板娘自制的木架上完成。熨的方法特传统,干衣服铺在架面儿上,把一张白布放在水盆里浸湿,拧掉多余的水,再蒙到衣服上,用滚烫的熨斗压过去。一般熨一件活儿得把白布浸湿三四回,我这双手也就跟着一会儿干一会儿湿的,水深火热。

学、干都不难,看两遍就会了,只是絮烦,抬不起头,容易出汗。

我想,人家老板娘一个人咋撑下来的?

她丈夫不知什么原因进了大牢,她带着个刚上小学的小孩儿守活寡,苦熬。她喜欢唱歌,所有的歌都被她统统改造成她的唱法里面,虽然声音尖利,但不难听,有股很自然的感觉,后来,我知道,专业人士把类似的动静叫“原生态”。

无论洗熨什么东西,她一件给我一块钱,很够意思了。顾客送她那儿熨条裤子才给三块,当然上衣稍多点,五块。

我每天中午吃过饭就去,晚上九点左右回宿舍,洗漱之后,在传达室外的破沙发上写稿。

那些孩子问我,出去都干啥?我说,瞎逛。

在和赵盈盈马彤逗闹时,被她们抓住了手,马彤惊叫,哎呀,你手咋起这么多茧子?赵盈盈也跟着大喊大叫的,太硬了!正好那个喜欢她的男孩进来,看见她们拉着我的手,酸唧唧地骂了一句,贱!赵盈盈也是个刀子嘴的姑娘,马上就回口,你才贱呢!脑袋让门挤了吧?男孩红着脸,怒视她。我说,别,你们都同学的,干嘛呀?这小伙儿肯定是要在赵盈盈面前撑撑威风,操你妈,你少跟着瞎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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