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生最讨厌骂人带上娘,所以,立刻就翻脸了,他还没把第二句脏话吐出来,我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回手抓住他头发抬腿猛踢。也是近来干活儿练的,手劲十足,他死活挣不开,一直踢到他叫了亲爹,我才放手。
我下手也重了点儿,那孩子脸上的淤血半个多月才消下去。
其实,打架并不可能真的解气,多有后患,起码是报复,而这东西的到来可不分时间,不分地点。
56
新年的前一天晚上,我从老板娘家出来,正往宿舍赶,撞了个醉汉,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突然问了一句,你是刘言?
我纳闷,异乡遇异客?
是呀,你是?
我还琢磨着我到底在哪见过他呢,后脑勺就挨了一记狠砸。
接下来,雨点儿般的拳脚都招呼在了我的身上,我想赶快逃跑,可是,刚下过雪,太滑,没两步,就摔倒了,压根儿没机会看他们的样子,大概有五六个人,棒子、脚玩命地抡、踹。我紧抱住头,感觉喉咙发咸。
后来,他们可能是打累了,停下来,我想偷眼瞧瞧他们的脸,没看清呢,就又吃了一棒,我只好一动不动地装死。他们仍不罢手,仨人按住我的手脚,其余的动手扒下了我的衣裤和皮鞋,脱得只剩裤头和袜子时,他们叫住两辆出租车,迅速钻进去,跑了。
冰天雪地的元旦前夜,我几乎光着屁股,蹒跚在泰山路,感觉不到冷。脑袋一跳一跳似的发涨,又摔了两个跟头,吃力地爬起来,晃悠着扑拉扑拉身上的污垢。手碰在了渗血的大腿上,我顿住了,轻轻抹一下,又直起腰,顶着西北风朝前迈步。
院子铺满了雪,中间踩出条小道,宿舍楼各个寝室的灯都大亮着,晃眼。
袜子踏在楼外的铁梯上,好像能粘住。
小孩们在走廊拼了几张桌子,喝酒,守候新年的到来,乱哄哄笑成一片。
看见我脏乎乎满身伤痕地蹭进来,立时,静了。
我鼻子还在流血,不停颤抖。
次日,汪虎和毛静来看我,我还躺在床上,浑身疼痛难忍。
屋里的孩子说,他衣服都被抢跑了,劫匪太狠了。
我说,不好意思,弟兄们,能让我和哥们儿单独待会儿吗?
他们鱼贯而出。
幸亏他们没带片刀,我说。
汪虎问,报案了吗?毛静半张着嘴,看见我时脸上绽出的惊恐还没消散。
我说,没,有用吗?呵呵,我现在想报案也出不去,呵呵。
疼吗?毛静碰了碰我擦破的手。
我看她,又看手,这,还行。
汪虎不声不响地走出去了。
毛静说,要不是上午我办新年听友见面会,遇上你们屋的同学,还不能知道你这样呢,你是不是也不想告诉我们。
我含糊了两声,哎,郁东庆咋样了,回去一直也没来个信儿。
又去北京了,可能和一家公司谈得挺好,过完年能上班吧。
那个、那个,武宁呢,老也不出现,打传呼,停机了。
他去电视台了,做专题,我也是听汪虎说的,他除了汪虎谁也不见。
我还以为我到奉京,我们这帮哥们儿就能泡在一起呢,唉。
很长时间,汪虎才回来,提着两个大袋子。
毛衫、毛裤、羽绒服和一双登山靴,内衣、裤子啥的,你可能还有吧,就没买。
这、这,得多少钱?
你就穿吧,别废话了。
走,咱出去,我还有点事儿。
我穿衣服时,胳膊、腿像拧歪了,不好使。
57
向老板娘请完假,我拿着一瓶她现跑到药店给买的跌打损伤擦剂,和汪虎、毛静到长江街边的沙锅居吃饭,我点了酸菜白肉血肠和拆骨肉蘸酱油。
我问汪虎,武宁在电视台到底做啥?
汪虎说,新闻调查类节目。
我说,我这新闻估计他能帮着调查吗?
汪虎晃脑袋,那些人认识你?
我说,我猜出个八成,有可能是我们寝室小孩找的人。我把之前的事讲了。
那你就报案,让派出所审他呀。毛静喝着冰红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