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闯荡(28)

挺多人说,你没进监狱就得感谢你爸,要是没他的“棒子炖肉”,你早完蛋了。我的确是不太敢惹他,他书柜里有本《 满清十大酷刑 》。

举报信这东西绝对是极端之举,我也是实在受不了了,把听说的和看见的破鞋副总的那些烂屁眼子事全写上了,之后,寄给了纪检部门。听说他们开始展开调查,我又动笔了,这回写的是辞职报告,扔到人事部,没等各方面批准呢,我退了工服,拾掇拾掇,闪了。

坐在回家的116路公汽上,我给老总打了电话,说了很多道歉的话。

他始终听着,临了说,别义气用事,啥时候想回来,只要我在,大门肯定开着,但到了别的地方,你也要记住了,有人的地方就有莫名的斗争。

家里没有人,我妈大概去买准备过节的东西了。

我给自己打了个行李卷,又把一些日常用品装到一个大包里,在肩上扛了扛,挺沉的。

想留张纸条,拿起笔,又放下了。

给黄韬打电话,今天就起程,回头你帮我告诉我爹妈一声,让他们别惦记。

想给施小君再拨一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碰话筒。

是从望海直达奉京的火车,下午四点五十五分开的。

夕阳很好,天高得让人眼晕。

42

联系不上武宁。

汪虎在台里录制“十一”期间的节目,他女朋友橘子从北京回来了,等着他完事儿一起坐车,去橘子海城的父母家。

郁东庆睡在公司里,他和媳妇已经掰了,工作室少了两台苹果电脑,被他媳妇的哥哥搬走了。

我在那儿找了个棉门帘,打地铺。

国庆节这天,郁东庆在水利大厦后面租下个插间,我跟着搬了过去,没有床,我们睡在油漆斑驳的地板上。毛静来了,拿来一台画面颜色怪异的电视,她家淘汰的,看十分钟得拍两下,要不然,荧屏上的人就变形,面目狰狞。

我自己到附近的古玩市场转了转,有不少仿造的“文革”时期的物品,看上去挺像的,要价惊人。

在一个公用电话亭,我给家里打了电话,妈接的,听到我声音,顿时就哭了。妈不是不让你出去闯,是怕你受罪呀,你咋连个招呼都不打?妈这心都快碎了。我眼睛也有点潮,我这不是打了吗?我挺好的,过完节,我就上班了,这边朋友都给我安排好了。妈喊爸的名字,让他过来听电话,爸始终没接。妈说,你爸那儿有事,下回打电话你再和他唠吧。我听见爸在一旁的声音,有狗屁事?!告诉这小子有能耐别和家联系,他再登这家门,我扒他皮!我妈说,你手上钱够用吗?可别屈着自个儿。

郁东庆把住处拾掇好,就回望海了,说是要办手续,离婚的。

其实,他这小窝也没啥可整理的,就比我带的行装多一个小锅、三个碗、三双筷子,还是新买的。

毛静去送他,然后就没回这儿来,大概直接回家了。

我开始感到寂寞。

牛波涛在城北买了房子,和周一健过上夫妻生活了,虽然暂时还没给婚姻注册。我想去看看他,可不知为啥,始终没打电话。

这时,我再想每一个人目前的处境,发现真不是没来之前寻思的那么轻松,谁过得都不算宽绰,请客吃饭敞亮,那是一时的,革命还的确不是请客吃饭。

我再次查了查带来的钱,五千块。究竟是交宿费,还是会做别的啥事,我不知道,但总这样在郁东庆的租住房蹭住蹭吃的,肯定不是法子。过去,住家里,吃酒店的,除了买点儿衣服,也没觉着世上还有啥花太多钱的地方。可眼前儿,我意识到的是,只要动一动就离不开那玩意儿,否则,只能干躺着,等死。花销得省着点,我如此提醒自己。

水利大厦挨着巨人广场,这个广场因为时常有廉价的鸡出没而闻名。

我在路灯大亮时,下楼找了家小饭店,要了盘炒面,这东西望海很少,而奉京几乎每家便宜馆子都有,分肉炒和蛋炒,价钱一样,凭你喜欢。我吃头两口觉得有点儿淡,就倒了些酱油,倒多了,又放醋往回勾,结果败了胃口。本来不能喝酒的,为了漱口,还是要了瓶绿牌儿,可乐和它价儿一样,瓶小。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