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项任务:在黑暗中寻找方向

在故事的这一部分,死去母亲的遗产——那个娃娃——引导着瓦萨莉莎穿过黑暗的森林,找到了芭芭雅嘉的小屋。这一阶段的任务是:同意冒险进入直觉所在的那片领域(进入森林),开始体验拥有直觉、仰仗直觉所带来的那种新鲜的、似乎有点危险的感觉;学会只依靠敏感的直觉,在神秘的无意识境界里寻找方向,寻找回归野性母亲的方向(听从娃娃的指引);学会滋养直觉(喂食物给娃娃吃),让之前那个脆弱的、天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女形象进一步死亡,让力量转移到娃娃,也就是直觉的身上。

瓦萨莉莎的娃娃是母亲的馈赠,但不是那个太过善良的母亲,而是古老的野性母亲。在传说故事里,娃娃——人偶——这个意象经常被用来象征本能与天赋的宝藏。在“瓦萨莉莎”这个故事里,娃娃代表的是“拉·维达西塔”,就是本能层面上的那种强韧的、旺盛的生命力。无论我们遭遇什么样的困境,它都能在我们的内心深处生存下去。

自古以来,人类一直都认为人偶具有某种神圣的力量,能够在精神层面上给人们带来改变。在农业社会的民间医学里,人参、何首乌、曼德拉草等植物的根往往具有很高的地位,因为它们的形状跟人体极为相似,根系会形成胳膊和腿的形状,根茎连接的部位则是头部。据说,这样的根具有强大的精神力量。人们相信,在制作人偶的过程中它们的体内会被注入生命的活力。有的人偶会被用在宗教和巫术的仪式里。我在巴拿马列岛的库纳人中间居住的时候发现,他们经常会用小小的木制人偶作为个人权威和力量的标示。

世界各地的博物馆里都存有大量的用陶土、木料和金属制作的人偶。早在旧石器和新石器时代,人们就开始制作这些人偶了。许多地方的美术馆里都展示着各种各样的布娃娃、瓷娃娃。在现代艺术中,西格尔那些真人大小、用纱布包裹的木乃伊作品,其实也属于人偶的范畴。在铁路、旅游区和州际公路的纪念品商店里充斥着各类娃娃。在贵族中间,娃娃自古以来都被当作充满善意的礼物。世界各地的民间信仰里都有类似“圣人娃娃”这样的概念。圣人娃娃不仅要定期洗澡,要穿上手工制作的衣服,还要被人们带着“出门散步”,让它们能够看见田野和人们的状况,这代表了人们在向上天祈福。

娃娃——人偶——是象征意义上的“霍门屈利”,小小的生命。它象征着人类内心中潜藏着的、超自然的力量。它是本我的一个小小的、发光的缩影。表面上看来,它只不过是个娃娃而已,但它的内里却包含了灵魂的一小部分,而灵魂是全息的,这一小部分就承载了整个灵魂—本我世界的全部智慧。娃娃的声音就是古老的“拉·胡艾”的声音,无所不知者的声音。

娃娃的意象与传说中的小妖精、小精灵、小仙子、小矮人等意象也有共通之处。在传说故事里,这些形象所代表的通常是精神深处的智慧光芒。它们不知疲倦,在内心世界做着精巧细致的工作。即使在我们入睡后,精神也仍然在运转,甚至运转得更精彩,尽管我们无法完全意识到这种精彩。

在这个方面,娃娃代表了女性内心的精灵:内心知性、内心智慧和内心意识的声音。它就像是童话故事中,那只出现在女主角身边,朝她的耳朵悄声细语的鸟儿,它会告诉她真正的敌人是谁,而她又该如何对付他/它。这就是“霍门屈利”的智慧。它是我们永远的帮手,尽管不是随时都能看见,但却随时都能提供帮助。

母亲留给女儿的财富,再也没有比对她自己的直觉表示信任更宝贵的了。直觉可以通过最简单的方式传承。母亲只需要告诉女儿:“你的判断力很好。你认为这一切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我们不应该把直觉定义为缺乏理智的、可能出错的、不可靠的幻想,因为它是灵魂声音的表达。直觉会让我们直接意识到往哪个方向走才是最好的,会让我们直接抓住潜藏在事物表面之下的本质,也总是会让我们选择对精神最有益或是害处最小的那一条路。

这一过程在“瓦萨莉莎”这个故事里表现得极为明显。瓦萨莉莎的母亲让女儿跟娃娃之间建立了密不可分的联系,这就是她留给女儿的最宝贵的遗产。只要能跟直觉维持亲密的联系,就可以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充分的自信。这会让女性的态度从“就让该来的都来吧”变成“让我看见所有能看见的东西”。

那么,这种源于野性的直觉能为女性做些什么呢?直觉就像是狼,拥有能够按住猎物、扒开泥土的爪子,能够看透障碍的双眼,能够听见人类听阈之外声音的耳朵。有了这些出色的武器,女性就拥有了动物一般的敏锐洞察力,这可以使她更加强大,更加自信,更能适应外面世界的生存环境。

现在,瓦萨莉莎已经为了取回火种而出发了。她在荒野里,在看不见前路的黑暗森林中,唯一能做的就是聆听娃娃的指引——内心直觉的指引。她正在学习信任和依赖娃娃的指引,同时也在学习喂养娃娃。

我们究竟用什么来喂养自己的直觉,让它保持敏锐与活力?答案是生命力——通过聆听直觉的声音,我们就可以用生命力来滋养它。没有聆听的耳朵,声音还有什么意义?如果听不见“拉·胡艾”,无所不知者的声音,迷失在生活与精神密林中的女性又有什么可以仰赖?

我曾经千百次地听到不同的女性说:“我知道我应该相信直觉的。我感觉到我应该/不应该这样去做,但最终我却没有跟着感觉走。”要想让心灵深处的直觉和本我得到滋养,我们就需要聆听它的声音,按照它的指引去做。它是一个独立的存在,一个像娃娃一样纤小的、生活在女性内心精神世界里的存在。它有点像是我们身体里的肌肉。如果一块肌肉长久不活动,最终就会萎缩。直觉也是一样,如果没有滋养,得不到活动,它就会逐渐干涸。

喂养娃娃的过程,是野性女人这个原型必不可少的一种周期。瓦萨莉莎用两种方式喂养她的娃娃,首先是喂给它一点点面包——一点点自己的生命力,然后听从它的指引,找到了女巫芭芭雅嘉的小屋。她聆听娃娃的声音的过程,也就是滋养它的过程。

瓦萨莉莎与娃娃之间的关系,象征着女性与自身直觉之间应该建立的那种关系。这关系需要在女性之间一代代传承,这是一种相信直觉、滋养直觉的能力。我们需要像瓦萨莉莎一样,在每一处岔路口都听从直觉的指引:“我应该往这边走,还是往那边走?我应该走开,还是留下?我应该抗拒,还是顺从?我应该跑远,还是跑近?这个人、这件事、这场冒险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女性与自身直觉之间的联系被破坏时,她经常会误以为是直觉本身遭到了破坏。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遭到破坏的并不是直觉本身,而是我们所接受的祝福——那种让我们与直觉保持亲密联系的祝福。这祝福原本应该在母女间代代相承,只有当这条传承的河流被阻断时,我们才会丧失把握直觉的力量。然而,通过练习,我们仍可以找回这种力量,让直觉重新焕发生机。

娃娃能够起到护身符的作用。护身符象征着那些看不到但却能感觉到的东西,以及那些尽管存在但却在表现上并不明显的东西。娃娃——护身符——这个意象会提醒我们,并替我们看清前面的路。这种直觉是所有女性都拥有的。它是一种宏大的、基础的感受性,不是经典心理学在过去所定义的那种被动的“感受性”,而是能够随时调用内心智慧与力量而具备的感受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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