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M.:
尽管我是在皇宫中担任负责安排各种仪式的高级官员,但在我背后他们都叫我尊贵的布谷鸟报时阁下。为什么这么叫我,那是因为,在皇帝的办公室里有一个瑞士产的闹钟,布谷鸟每小时都会从闹钟上的一个小窗口跳出来报时。在皇帝上殿办理公务时,我有幸差不多跟这个闹钟似的,起到一个报时的作用。根据礼宾规则,当皇帝即将要结束一项活动,而开始准备进行下一项活动之前,我就站在他面前,向他深鞠几躬。这就是给皇帝陛下一个信号,这项活动已经一小时了,该收场了,我们要开始进行下一项活动了。
嘲笑我的这些人——其实在任何一个皇宫中工作的官员——如果担任我这样的职责,也都会像我这样,说我的职责就是整天鞠躬,这也不无道理,因为真的就是这样。实际上,除了在固定的时间,为了给皇帝报时,我要向皇帝鞠躬以外,也没什么特别需要我去做的事。这也千真万确。当然,我也会为自己辩护,回应他们的嘲笑,我告诉他们,我对皇帝的深鞠躬具有特殊功能,并且有很灵验的效果,而且一般来说,鞠躬的目的是为国家服务,因此可以说这种鞠躬非常高尚。因为,每次在宫廷院中看到的前来向皇帝鞠躬的王公贵族,他们的鞠躬是根本不具备时间概念的,他们只知道利用这一机会让他们的脖颈腰椎非常柔韧灵活地转动,他们鞠躬的唯一目的仅仅是表示恭维奉承和奴态卑屈,同时渴望得到礼物和晋级。当然,我鞠躬的职责与他们截然不同,我要时刻表现得十分小心谨慎,时刻注意保持我这种具有特殊工作性质的、具有通知报时功能的鞠躬的庄严性,不能让这种鞠躬的功能与这群人的等同起来。所以我就得特别注意不能被这群人连推带挤地弄到后面去。要知道,当皇帝陛下没能如期收到我的信号,他就会陷入种种琐事与混乱之中,从而失去时间概念,那就会拖延和耽误甚至牺牲他下一步同等重要的活动。
不幸的是,尽管我忠实地尽心尽力地履行着我的职责,但每逢“钱箱钟头”即将结束,而要开始“大臣议事钟头”的时候,我的鞠躬效果常常并不明显。在“大臣议事钟头”期间,主要解决的是君主国内的事情,?会去管解决什么君主国内的事情,一旦金库钱箱打开,那帮皇帝的宠儿和想要有所收获的人就会像蚂蚁一样围在那里。?也不想空手而归,?也不想在没有赏赐,没有红包,没有晋级,没有许愿承诺的情况下离开这里。有时候,我们的陛下会以一种温和的责骂方式指责他们太贪婪、贪心不满足,但是他从来不会发火或者?气冲天。皇帝非常清楚,在这些人面前公开打开聚宝盆,这是收拢他们人心的一种最佳办法,这使他们能更紧密地围绕在皇帝的周围,并且更谦逊卑贱、忠心耿耿地为他服务。我们皇帝知道,得让这些人知足,他们才会常乐。除了皇宫,哪里还能有更好的条件让他们更知足更长乐呢?他自己因为作为君主而掌权已经很知足了,但如今那些反对帝制的人们却吵得天·地覆,为此,他不得不更加注意拉拢人心。
我告诉你吧,朋友,其实反对帝制的人只会把事情搞得越来越糟。他们越是想要撼动帝国的基础,那么那些皇帝的宠儿们就越发会对金库钱箱虎视眈眈。那些鲁莽的厚颜无耻的反抗者愈得意,那么那些皇帝的宠儿们就会愈加变本加厉地中饱私囊、徇私枉法。愈是临近终点事情的发展就愈可怕愈糟糕,一切就愈无节制。我的朋友,我们这些官僚显贵、王公贵族中的每一个人,眼看船就要沉下去之前,不是想办法去拯救船只不要下沉,扬帆启航,而是不惜一切,挣扎着要把自己的钱袋装得鼓鼓的。为满足私欲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因为他们要为自己去寻找更加轻松舒服的生活之船。我们的皇宫就毁在这种狂热的夹杂着邪恶的贪婪之中。每个人都要疯狂地抓钱,中饱私囊,就连那些以前不太热衷于此事的人们,此时也会被卷入这种狂热之中,他们被煽动起来,为自己能最终谋求一个所谓安宁和尊严的生活而奔走,所以每个人都在所不惜,不惜一切代价往自己的口袋里塞东西。我尊敬的朋友,事情就是这样不可思议,这些道貌岸然的人,就这样卑鄙而不光彩地为自己获得了一切。如果不随波逐流就会被认为是软弱、懒惰,是可悲的窝囊废和可怜虫。换句话说,那个拿了别人东西的人,他不仅不以为耻,反而会到处炫耀并显示自己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他似乎会充满自信地对我说:“跪下吧,可怜虫,窝囊废!”在这种情况下,我又能怎样?面对这种局面我也很为难,我只好慢慢迟延结束“钱箱钟头”,让仁慈的皇帝晚点儿开始“大臣议事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