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第五章 科尔沁婚礼(6)

仁钦这才松下一口气,那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抱着他那包烟土回家去了。女儿牡丹并不知父亲干什么去了,见他抱着一包烟土美滋滋地进屋,以为父亲又花钱买大烟抽,便不高兴地埋怨父亲老抽那玩意儿要败家。当父亲笑嘻嘻地告诉她拿烟土去找了云老先生时,她更是摇头数落父亲不了解云老先生为人。可当父亲说出老先生答应为她婚事当红媒之后,她的脸上顿时一片绯红,跑进内屋不出来了。

云灯阿当晚就坐上轿子,去了现住王府大院的哈尔章京那儿。这事他要和老章京商量,要共同做媒。

两个知心老友,坐在花架下饮茶,商谈起来。那晚月朗星稀,草原的夜色凉爽宜人,空气中飘荡着草香花香奶香。自从达王常住奉天后,为主持旗事方便老章京就住进王府大院,这座平时死气沉沉的豪华宫殿便有了活气儿。从院内一座蒙古包里,传出老说书艺人毛依罕的沙哑浑厚的歌声,这歌声和着夜色在草原夜空中传荡。

哈尔老章京一听这门亲事,大笑着叫好。

“你来看。”云灯阿突然拉起老朋友的手,起身出去,手指夜空一起观看天象,只见他沉吟片刻后缓缓说出一番惊人之语:“几天来老朽一直在夜观天象,当下天狐星已北侵,北极星正显暗淡,七星北斗勺把已倾斜,对北方可是大为不利呀,草原有灾难呢章京老弟。”

“草原的灾难已够多的啦,云兄,你别再吓唬我——”哈尔老章京有些心惊。

“老朽从不妄语。早则年底,晚则明春,达尔罕旗草原还有大事出。”云灯阿煞有介事地说得有鼻子有眼,弄得老章京云山雾罩摸不着

头脑。

“云兄,你今晚先提老嘎达婚事,后提天象之事,难道这两者间有何关系吗?”哈尔不解地问。他站在那里也仰头看天,可什么也看不明白,只觉大好的月亮,满天的星斗,河汉璀璨迷人。

“关系很大!”云灯阿言之凿凿,“天狐入侵,草原上空‘勺把’倾斜,今后数年草原肯定不得安宁,须有白虎星横空出世才行。可眼下,白虎星暗淡无光,湮没在群星中,需有金凤出现才可扶持!”

“老夫可越听越糊涂了!”哈尔一脸迷茫。

“今天,这金凤应时出现!”云灯阿拍掌唱喏。

“你说的敢情是牡丹这孩子?”

“正是!”

“那白虎星,指的就是老嘎达喽?”

“然也。军事梅林当然是白虎星下凡。何况,老嘎达属龙,牡丹属虎,龙虎相配,才可所向披靡!再说金凤生翅,白虎星才如虎添翼,又是龙凤配对一切都合命相,命相又合天象,咱们两个老朽促成这桩婚事,科尔沁草原方有救!”云灯阿一口气说出这番惊天机密,一脸神秘莫测的样子。他是明安图的后人,对天象当然有独到的研究和承传。

“你直说让这俩孩子入洞房不就得了,绕了这么大的弯子!”一脸茫然的哈尔这时大叫,大有上当的样子,而后又逼问云灯阿,“你说得这么神乎其神,吓得老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草原究竟有何大灾?”

“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可道破!老夫其实也不很明白具体事项,说了也挡不住。我们只好听天命尽人事而已。”云灯阿复归花架下的茶座,默默饮茶,不再言语。他那苍老而睿智的脸一派肃穆,眼神深邃而超脱,似乎处在一种忘我的境界。

哈尔看着他入定的样子,不再追问。回头唤来侍者问,今晚谁在兵营值夜?

“禀报老爷,是嘎达梅林。”

“昨夜他不是值过了?怎么今夜又是他?”哈尔问。

“报告老爷,最近北边图谢吐旗闹马贼,军事梅林爷为预防意外,每天都亲自值夜。咱们王府大院的四个炮台,他都加派了人手,不许睡觉,枪不离手,马不离鞍,可严实呢!”侍者赞许不已地回答。

“原来是这样,他这军事梅林当的可真辛苦呢!原先老梅林巴卓儿,别说邻旗闹马贼,就是本旗的几个蟊贼也逮不回来!”哈尔感叹道,然后吩咐那名侍者,“去把梅林爷请这儿来吧。”

那名侍者得令离去。外边传来他疾驰的马蹄声。

旗兵营房在王府西南三里外,挨着旗札萨克衙门“毕其根-格日”的西南侧。

一盏茶的工夫,嘎达梅林飞马赶到。

他一身戎装,短打扮,两侧挎双枪,人更显英武。

“卑职见过章京大人,见过莫日根先生。”嘎达梅林屈膝施礼。他按百姓习惯也尊称云灯阿为莫日根先生。

哈尔起身,伸手拉老嘎达入座,笑呵呵地说:“咱们的小梅林爷,好精神啊,快坐快坐,不必多礼!”

“大人急召卑职,有何吩咐?”嘎达谦逊地说着,给二位老者斟茶,侍者又为他捧茶。

“无事,无事,我们两个老家伙想你了,哈哈哈,今夜月色明朗,天气清爽,俩老朽想找你喝两杯!来人,备一桌酒席,端这儿来!”哈尔爽朗地笑着,吩咐下去。

酒过三巡,脸开始发热,可哈尔和云先生始终矜持着,不开口说事。

嘎达梅林心中有些憋得慌,但又不好开口打听,只是沉着地陪酒。

两个老人相视一笑,哈尔这才开口说:“咱们的小梅林爷,虽然颇有定力,可眼神微散,心也不专一哟!”

“卑职当班值夜,不放心兵营那帮奴才呢……如果两位大人真想喝酒,小的找空闲时间打来几只野味来请二位到寒舍痛饮如何?”嘎达急于脱身。

“不慌,不慌,兵营有你那影子兄弟托日、道诺二人在,出不了乱子,放心!喝酒喝酒!”哈尔有意逗老嘎达,笑看他心急火燎的样子。

嘎达梅林无奈,只好定下心来,继续陪酒。

云灯阿这时看一眼哈尔,微笑着开口了,说道:“老嘎达呀,有人想跟你做一笔买卖呢。”

“买卖?跟我?一介武夫,一无可放荒的草地,二无牛羊可拿盆地量数①,跟我做什么买卖?”嘎达梅林笑问。

“有的做,有的做。人家只要一马双枪,跟你换女儿身哪!哈哈哈哈。”云灯阿终于要揭开谜底了。

“谁家女儿这么傻?老先生是拿我逗着玩儿吧,呵呵。”嘎达苦笑

摇头。

“非也,非也,天下还真有这么一位痴女。所以嘛,我们两个老朽出面,保这红媒!”云灯阿和哈尔相视一笑,认真说道。

嘎达梅林听后一愣,摸摸头问:“难道真有此事?那学生愿闻是哪家傻丫头了?”

他此时终于明白,两个老者今晚的确“别有用心”,又说:“不过,晚辈先由衷感谢二老的关怀。”

“别说漂亮话,到时候少不了你请酒的!”哈尔笑道。

“这女孩嘛,名叫牡丹,小时叫梅丹其其格。是伊森格尔台吉仁钦的掌上明珠,她哥哥朋斯克在卓王府做事。”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