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知道知道,当年吵闹着要上学堂,埋怨老福晋多管闲事,还几次缠着我跟她比枪法,原来是这野丫头!”嘎达梅林不由得笑起来。
“对,就是她!现在,这野丫头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二十二了,属虎,正好跟你是龙虎相配呢!”云灯阿便细说起来。
嘎达梅林听完,颇为踌躇。一是人家是未婚的黄花闺女,自己却娶过两房妻子,年近三十比她大了八九岁;二是,自己家里人口众多,娶来这么一位野性女孩做妻子,不知道能不能融洽和睦。当然,他内心中倒是渴望这门婚事的。于是他微红了脸说:“这事儿,就由二老为小人做主吧。小的还须禀报家中二老,征得允肯才行。”
嘎达梅林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二人敬一杯酒。
“这回不急着回营房了吧?哈哈哈哈!咱们的小梅林爷可是动心喽!”哈尔在一旁又拿老嘎达开玩笑。接着他说:“老嘎达,你除了禀报二老外,还是快去准备一马双枪吧,人家说的可是真的,不是开玩笑!”
嘎达梅林摸了摸头,有些不解地笑说:“这丫头,一个女儿家老爱舞刀弄枪的干啥,我娶她可是要她为我养儿育女侍奉老人的!”
“嗬,还没娶到家呢,就想改变人家了!你先老老实实准备枪和马吧,别惦记别的!”哈尔数落他说。
“是是,小人遵命就是。马好办,草原上有的是好马,我的坐骑黄骠马,我已经驯出来了,先给她骑就是!”嘎达梅林很老实地说。
“你看看,你看看,连自己心爱的马都舍得了吧!男人就这样没出息,为讨美人心,亲娘老子都可不顾哟!”哈尔又笑话他。
嘎达梅林脸红了,争辩着又赶紧给二位老人敬酒告饶。
“就这双枪有些不好办……”嘎达梅林有些为难。
“你身两侧挂的是笤帚疙瘩呀?解下来给人家就是!”
“这可不成,军械是政府配备的,都登记在册有数的,不能随便转让他人,不像马,自己备。”老嘎达郑重地声明。
“还挺有规矩,为美人,还没弄昏了头脑。”哈尔终于赞许一句。
“我派人去通辽或郑家屯弄吧,托人搞两支走私的枪。”
“小心些,朝廷历来控制蒙古地武器,禁运军械。违者轻则坐牢,重则杀头。”始终微笑没说话的云灯阿,这时提醒一句。
“学生知道。”
第二天,托日孟克被梅林大哥派出去弄枪了。
托日先赴新兴发达的通辽镇,转了几天,没办成,又赶往郑家屯,老百姓俗称的“郑爷镇”。那里是辽源州所在地,四通八达,三教九流南北商旅都在此汇集,倒腾皮张牲口、大烟土块、粮食菜粟,有钱在黑市上也可搞到枪支弹药。
托日带着嘎达梅林的信函,先找了在郑家屯垦荒局做事的他二哥照日杰喇嘛。一开始,照日杰喇嘛有些为难,后来还是去找了驻防的奉军一个林姓巡防副统领,塞了些烟土和银子。
三天后弄到了一支,二十响德国造。
五天后,弄第二支时出事了。
那晚,托日睡在旅馆的伙夫房里。经历过刀头舔血的土匪生活,托日历练得很江湖,做事又一向谨慎警觉,当晚他跟伙夫赌酒假醉留在伙夫屋,让那位伙夫去了自己的房间睡。
半夜,警察和奉军巡防士兵冲进他的房间搜捕他,结果抓走了伙夫。趁混乱,他抱着那支枪跳墙而逃。后来才知道,那个林姓副统领太贪,想黑吃对方,白拿人家枪,结果对方发觉了一起告发了他。往蒙古地走私枪支,惊动军警,幸亏主要人犯已逃走无法对证,此案才草草了结。照日杰喇嘛因此也受到牵连,花了不少银子才摆脱干系。
托日连夜急赶二百多里,才回得达旗兵营。
嘎达梅林设酒席为他压惊,直赞他的机警和胆大心细,终弄来了一把手枪。
还少着一支,托日就拿出自己那把从“九头狼”处带来的十响“撸子”顶数。小“撸子”还很适合女孩玩。嘎达梅林有些不好意思拿兄弟爱物,托日就说那他再下奉天去弄枪,嘎达梅林一听连忙制止,他不能让好兄弟再去冒险。
四
丰美的秋天来临了,嘎达梅林遵循云老先生选择的吉日八月初九,举办与牡丹的婚事。
这是一次草原上的盛事,一场隆重而地道的科尔沁婚礼。好多仰慕嘎达美名的远近牧民,以及贵族台吉、家族远亲近友,都赶来参加这场热闹婚礼。
一般科尔沁婚礼分“博克塔拉胡”酒筵和“布拉嘎胡”酒筵,即为女方婚筵和男方婚筵两大部分,整个过程包含二十四项步骤才能完婚。老嘎达在前边已经过了“小酒席”“订婚酒席”“送聘礼”“报吉日”等礼节过程,终于等到“呼日根?莫日多胡”即“新郎启程迎亲”这一重要
环节。
这一天,秋高气爽,牛羊肥壮草原金黄,新郎老嘎达穿上结婚新袍,骑上自己心爱的战马,佩上簇新弓箭,腰挂“贺德-胡图戈”蒙古刀,在酒席司仪官敖日希夫——达王府“排森达”、老嘎达干爹——伴郎托日孟克、还有“图希莫勒”(陪亲)、祝颂、招待、歌手等一干人陪同下,前往伊森格尔贵族屯落,参加女方婚筵。这一席又称为“撒袋席”或“胡日根席”(女婿席)、“迎媳妇席”,总之是男方迎亲的酒席。
新郎老嘎达启程之前,先在家里设酒宴,隆重招待陪伴新郎前往迎亲的一干人。他的老父母向大家一一敬酒,又向佛衾上香添油,并向火里撒油,向四面八方的各种神祗撒奠,祷告,还让老嘎达向火神磕头,点熏香,上路时向长生天、山河之神、坟茔岔路、村庄寺庙等地撒奠请求保估。
此时,祝颂人开始颂唱:
奥莫?赛音平安!伊克?赛音幸福!
圣主成吉思汗征服世界时,
指定的儿子,唯独的继承人……
圣洁的佛灯,祖先的英灵,
上敬天地,再敬父母,
搭上弓箭,佩上刀火,
启程的孩子,英雄的神力,
平安启程,万事如意,
美满婚姻,吉祥无极!
……
迎亲的新郎一干人从敖烈-毛都出发,女方派出迎候人员在中途恭候,相互问候报信,同时女方迎候队伍中的年轻力壮者争抢新郎的哈达,新郎老嘎达立刻纵马飞驰,保护哈达冲出女方队伍的堵截者,若是哈达被抢说明新郎无能,很没面子。老嘎达当然不能示弱。
老嘎达他们十分排场地到达了女方仁钦台吉家门口,众人早在那里迎接,把骑来的马匹接过去拴到马桩上。此时新郎老嘎达还不能进屋,女方祝颂人堵在大门口隔着门栏,双方祝颂人相互问答。
男方祝颂人:
奥莫?赛音!
伊克?赛音!
富饶的家乡,美丽的草原,
洁白的穹庐,如山的亲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