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第一章 达尔罕旗(9)

荷枪实弹的二十名士兵如狼似虎,上去一 一缴了他们的械。那个官员立刻吓软了,一个劲儿说误会,称自己是奉天官差等等,不停地诉说原由。嘎达梅林不理会他,一把揪住了闻讯而来的德源泰老板杨隆源,喝问:“那两个胡子住在哪儿?快说!”

“胡子?什么胡子?”杨老板装糊涂,壮着胆子反问道,“这位大爷,你是什么人?”

“杨老板,这位军爷大人是达旗的军事梅林,正在追捕跟踪他们的土匪‘狐脸人’。你认识他的,我们札萨克衙门也早就掌握你们德源泰跟土匪来往的情况,本大人也早想办你们了!”哈斯博这下冷下脸来,揭穿杨隆源,转过脸喊道:“哈伦,快带人去抓胡子!把这姓杨的给我扣下来!”

杨老板顿时瘫了,那哈伦应声而出,带领道诺等一干人去搜捕“狐脸人”。不过很快回来报告,人去屋空,那两名胡子不见人影。嘎达梅林直感遗憾,祸根未除,那幕后阴谋一时间无法查明了。此时,道诺在他耳边报告在酒席上听到的话,他的脸色顿时变了。

“好一个野心家!居然打起咱达旗的主意!咱们快撤,回去保护老福晋要紧!”嘎达梅林命令道。毕竟在别人旗界,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救下哈斯博、道诺之后,训诫几句那几个奉天来的人,便马上带着手下撤了。那几个人眼睁睁瞅着嘎达梅林带着人马扬长而去,一步也不敢动弹。

回去路上,哈斯博一边感激嘎达梅林,一边建议他赶紧劝老福晋离开库伦旗。这里已成是非之地不说,那两个胡子已跟奉天官差勾结,计划对老福晋不利,此事非同小可。嘎达梅林也已感到这里危机四伏,待在这里凶多吉少,决定马上向老福晋禀报,张罗返程。哈斯博喇嘛接着又忙活起来。机智多谋的他,没有立刻去见喇嘛王阿克旺复命,而是坐上金羊车直接奔向“下仓”旗衙门口。那里,正聚集着众多反对招垦出荒的请愿百姓,吵吵嚷嚷,乱哄哄的。哈斯博告诉他们,出荒文书已被他销毁,可屯垦官员现正在大喇嘛王府邸,继续逼大喇嘛出荒,大家快去那里吧!这一招果然灵,像是往一堆干柴上扔了一把火。上千愤怒的百姓立刻蜂拥而去,围住了阿克旺喇嘛王爷府邸象教寺。有人拍击大门,有人大声哭叫,有人呼吁赶走奉天屯垦官员,情势一时变得十分混乱。

哈斯博脸上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冷笑,悄然从小角门跑进喇嘛王府内。

他一脸慌张地,一边往阿克旺会见厅里跑,一边大喊:“不好啦!大喇嘛王爷,不好啦!请愿百姓闹事了,都围住象教寺,听说还有几千几万百姓正往这边赶来呢,有人吵吵着要放火烧你的府邸哪!大喇嘛,以后你还想不想在这儿当王爷当大喇嘛了?你快赶走这些屯垦官员吧,要不就要出大事了!”

“咦?你,你怎么跑出来的?你这捣乱的喇嘛,我要治你的罪,抓你坐大牢!”正跟阿克旺交涉的王相林,一见哈斯博,便指着他大叫起来。

“治我的罪?哈哈哈!你们绑我这旗府戴职宗教喇嘛,我还没追究你的法律责任呢!还是那句话,赶快离开库伦旗!要不那些百姓一会儿冲进来,会活撕了你!”哈斯博一脸威严,正义凛然。

这时,从外边传来咚咚的砸门声和乱哄哄的吵闹声。

一个喇嘛慌乱地跑进来报告,有人抱来柴草在门口点着了,院内的喇嘛都去顶门,快顶不住了,民众快冲进来了。

这下,那位喇嘛王爷阿克旺真的害怕了。他平时养尊处优一向胆小,哪儿遇到过民众如此闹事啊。他们过去对他可都是顶礼膜拜,唯唯诺诺,奉若神明。只见他嘴里直说“这可咋办,这可咋办”,变得六神无主,脸都吓白了。这时外边火光起来了,民众哄闹砸门声越来越激烈。他战战兢兢站起来,扒着窗户往下看了一眼,吓得差点昏过去。进屋请示的喇嘛还在等他指令,可他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事情全因他而起,一旦愤怒的百姓冲进来,他如何交代,往哪里躲?而旁边还站着逼他出荒的屯垦官员,如狼似虎。夹在中间,他这来自青海的藏族大喇嘛已里外都不是人,哪方都惹不起了。他已经隐隐感到,自己这次出卖了库伦旗,得罪了这里上上下下,往后在这儿可不好待了。一想到这些,这位生在富家从小娇生惯养、胆小如鼠又未经历过事的喇嘛王爷一急之下便跑进卧室里,拿起利刀便抹了脖子。就此自戕了事。

这下事情更是闹大了。谁也没想到会这样,会出这种事。

哈斯博喇嘛顿时惊呆了,这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尽管他心中也怨愤这喇嘛王爷出卖了库伦,可并没想要逼死他。这大喇嘛也太胆小了,不赶走身旁的屯垦官员却自寻短见,这是何苦来?哪儿跟哪儿啊。哈斯博很快镇静下来,他知道,屯垦官爷还在这儿,事情还未了,自己必须继续挺下去,接着闹。于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哈斯博喇嘛,趁机大哭大叫起来:“快来人啊,奉天官员逼喇嘛王爷抹脖子了!快来人啊!出大事啦!”

“你——你——”王相林指着哈斯博,干生气却无可奈何。

从外边拥进来众喇嘛,登时一片慌乱,哭的哭叫的叫,乱作一团。

哈斯博见机赶紧小声威胁王相林说:“大喇嘛王都死了,谁跟你做主谈出荒?你们快走吧,要不再过一会儿,百姓冲进来,你们真的不好离开这里,不好离开库伦了!”

经这一吓唬,那王相林可待不住了。心中又恨又惧眼前这年轻喇嘛,可又无可奈何,出了这么大事,这喇嘛王是国民政府委任的命官,事关重大,再不走他真脱不了干系了。于是,王相林带着刘昌林,在哈斯博的护送下匆匆离开喇嘛王府,返回了德源泰。更让他吃惊的是,德源泰杨老板已被缉拿,事情非同小可,这说明为其提供库伦情报的这个据点已暴露,被人家捣毁了,他在库伦旗已经没了插脚之地。这下回去可怎么向大帅交代?库伦的事全叫自己办砸了。他欲哭无泪,不由得骂娘拍桌子,懊恼地发出狼般的长号。

库伦旗是不能待了,一会儿那些惶急哄乱的喇嘛们兴许会追到这儿来。可他心里又不甘,就这么两手空空离开这里,太亏了。此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位达旗老福晋。也许,她是盘活这盘棋的一颗妙子儿,一张在大帅面前挽回点儿面子的重要棋子。

于是他和刘昌林密谋,当夜召来了一人,就是那个逃脱搜捕的“狐脸人”,向他面授机宜。

送走了“狐脸人”,王相林这才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现在库伦的事只好暂且放下了,但他为第二步计划布了局,做了准备,心里稍稍宽慰了些。他很清楚,蒙旗之事,远未结束。其实刚刚开唱,尽管现在开局不利,可在大帅的大棋盘上,这又算得了什么,只是个毛毛雨。

这时,“上仓”那边传来敲钟声,紧急而洪亮,在黑夜里显得十分阴森惊悚。

王相林知道这是丧钟。为谁而鸣?仅仅是为喇嘛王吗?

王相林不敢怠慢,赶紧带上一干人,趁星夜仓皇逃出库伦旗。

此行,他可是牢牢记住了两个人,一是哈斯博喇嘛,一是嘎达梅林。

两个他一生的主要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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