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芙姿雅一样的心

在此,我们触及帕斯卡修辞学的一个关键字。他重视的是人的心、人最深邃难测之处。他在人的心上看到神不可磨灭的印记。自此,这个我已经相当熟悉的观点突然提升到新的高度:

人心有它自己的理由,那是理智根本不认识的。

事实上,经常让我们受到启发和鼓舞的并不是冷冰冰的理智,而是在内心发生的颤动,这个颤动不仅发生在“精神”之前,同时也大大地超越了精神。我将更进一步探究在我们感知和领悟事物的过程中,理解力是如何逐步推展开来的。一般人都认为,理解事物的顺序多半从肺腑感受而不是推理辩证开始,直到最后产生超越理解层面的行为或信念。实际上,这时候会出现最野蛮或最高贵的行为——它们全都自以为拥有真理。这里同时也是所有行为发生的地方:我们每天从早到晚、从晚到早,都幼稚地笃信自己的行事所为无不受理智的引导,然而任何一个较深邃的行动都体现了我们的过往经验。这是为什么我们需要听听那个反驳的人说的话:因为他的理由属于他的过往、文化以及他与世界关系的一部分,所以能够对我有所启发,帮助我理解自己的判断。否则,我们将落入一个循环。这个循环是当我们企图阻止一切与自己的信念、思想、经验有任何冲突的东西时,自己创造出来的。这时,我们的生命将被关在这个自我反射的循环里:在一种自己与自己的关系当中,我们的理智只思考我们自己的经验,反之亦然,就像纳希斯(Narcissus)爱上自己的倒影。凡懂得吸纳他人真理的人,尤其是当这个真理与自己的真理恰好是背道而驰时,就能够脱离这个自我中心的恶性循环。

回到那个一直困扰、折磨着我的问题时,我终于隐约看见了一条出路。具体的日常生活中各式各样的相遇和结识,因这个颤动有了生命和活力,我的五脏六腑也加入相信上帝的存在,这个一直存在我内心的神的存在,难道需要理性思考和抽象推理来加以论证吗?我发狂地寻找一个答案,这个答案终于被我找到了,而且让我头晕目眩。我不仅了解帕斯卡想要说的,从那时候开始,我也放任自己追随那个相信“人心可感受而非理智可感受的神”的内在冲动。

那是一种解放,犹如灯塔的光芒照亮了我的夜晚。现在,我只需要让那追求绝对的渴望尽情绽放,我只需要秉持我对人的简单淳朴的信任感去亲近上帝,不再需要寻找理性的证据。

我该如何描述这个经历呢?先前从未明显感受到上帝存在的我,内心却在开罗贫民窟的一个冬夜体会到他的存在。当时我关在小木屋里试图祷告,突然间,耳际响起一首单调的旋律。一个声音唱着歌,时而突然停止,接着又继续哼唱。我好奇地打开门,看到我的邻居芙姿雅坐在她家地板上,身体紧挨着火堆,那张被丈夫殴打的脸闪耀着光辉。她的丈夫卡依瑞略微识字,在火光照耀下,一句接一句地念着《圣经》福音书的经文,芙姿雅再用歌唱的方式吟唱。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趴在地上做功课的儿子桂尔贵斯。我和她向卡依瑞争取到让桂尔贵斯去上学。她的眼神流露出光芒和喜乐。这是何等的胜利啊!她深信是基督,那个她吟唱爱的讯息的基督,帮助她救了她的孩子。芙姿雅不像我读过哲学、神学、宗教,什么都没念过的她却知道自己被上帝眷爱,她充满信心,非常确定上帝的存在。我回到木屋祷告:“神啊,请赐予我一颗和芙姿雅一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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