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坐床——那孩子高坐在佛堂里,适切极了(1)

由于印度签证的疏失,我必须在不丹境内滞留,直到有飞机班次进尼泊尔(喜玛拉雅山区唯一有落地签证的国家),因此接受邀请去参加一个难得的坐床典礼,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转世灵童的神奇经验。

深入不丹境内,必须经过申请,每一个地区都要一张通行证,除非你可以让自己看起来完全像当地人,并说流利的宗喀语(Dzongkha,官方语言)或霞秀巴语(Sharchopkha,东不丹方言)。即便是接受邀请,也要获得政府的许可,外国人是不被允许到处乱走的。这除了是为防范国际窃盗,更因为担心外来文化无法评估的影响。传统服饰的坚持,一直是政府的奋战,明令规定逐渐西化的首都市民在公共场所着传统服饰,尤其是上班时间,不得有任何外来服饰出现在任何办公地点,即使走访客也不例外。官员甚至必须披挂传统肩带才可进入办公室,否则若被警察逮着,可是要进监牢的(犯罪率甚低的不丹,监狱空得很)。由披肩颜色可立即辨识官阶,因不同的阶级披挂不同颜色的肩带,一律由国王赠与,从只有国王才能披挂的黄色,到橘、红、蓝白相间,以及白色不等。

跟着一小撮参加盛典的虔诚佛教徒,车队翻越不丹中部地区往北走,进入较宽阔的纵谷平原。绿油油的梯田蜿蜒在河流旁,自然的富庶显而易见,不像尼泊尔的山区那样叫人担忧,尤其是那田野间的干瘦农妇让人不忍多看一眼,好像他们种的粮食永远赶不上日益增加的人口。而政府极力鼓励生育的不丹,人口却始终未能突破百万,许多不堪贫困之苦的尼泊尔人涌进较富庶的不丹边境,对不丹造成长年的困扰。

边境纷扰,几度几乎引起战争,同时也吓跑了不明究理的观光客。这种生存竞争式的战斗,虽壮观却远比真正的国际争战规模小多了,相较之下,只能当作是械斗。而他们使用的武器,有时又比真正的械斗还要原始,石头、弓箭是主力,没有像样的组织与领导,闹完了也就散了,下回又会因小节聚众挑起民族意识而暴动,活像街头打架。

车队只能停在山脚下,又要步行爬山。他们说只要半个钟头就到了,但我不再相信这种不够精确的说法。事实证明我爬了将近三个钟头才到达,抵达时,已经喘得说不出话来。友人领我去见不丹皇太子(当时14岁,现就读于英国牛津大学),却未说明他的身份,我居然没头没脑地当他是转世活佛顶礼供养。一小时后,皇太子派人退还我的供养,我差点儿没羞得钻地洞。

一夜冻得未能好眠,中北部地区较寒冷,不如东部温暖,站在坡道旁刷牙洗脸,必须让人一勺勺地倒水服侍,一边冷得发颤,一边节俭地使用别人跋涉取得的泉水。身上穿着最温暖的衣服,仍禁不住颤抖,只好不停地走来走去,直到喝完第一杯热奶茶,才好过些。

等我们挤进空间并不大的佛堂时,据说法会早就开始好久了。和远自各处前来致敬的不丹居民一起排队,远远地望见那看来幼小的孩子(后来得知他已经七岁),身穿黄袍端坐在法座上给每一位献哈达(礼巾)的人加持。他双眼像火炬般闪烁,坚定的表情完全不像个孩子,有时被一旁的贵客逗弄得露出笑容,又立时严肃起来。想起昨日刚到时,大伙儿候在道路两旁迎接,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手抱沿路伸手给人祝福的小活佛。他是如此的稚嫩祥和而柔软,无法理解他如何承受这三天三夜必须端坐在法座上的酷刑。

然而,眼前的景象证明这并不困难,那孩子高坐在佛堂里,适切极了,仿佛已经在那儿坐了好几世纪,自在得很。

如今已近20岁的贡葛索南汪帝完成了各个层级的佛学课程训练,将进入闭关实修阶段。十多年后再度见面,当我问他是否是第一次开关,他说:

“11岁那年第一次闭关,长达四个月,那时年纪小,觉得好闷,常常逃出去玩耍。”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