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丹的房子多半是用河床里坚硬的流水石作为墙基,屋梁与地板皆为木造,屋顶则用石头一块块地压着铁皮盖,形成特殊的景观。
面积不大的松树林里,盖了两座木屋,是我们的临时客栈,而室外也搭盖了许多临时帐棚。有幸住在屋里的人并没有享受私人空间的机会,因为夜里所有人都带着自己的睡袋,一排排地躺在一起,只有当白天收起睡袋时,它才真正成了住所里的客厅或会议厅。即便是厨房边的仓库,也都腾挪出来做客房,可谓盛况空前。
臭虫横行的木屋,不时侵扰这群可怜的外来客,全身上下布满了血肉布施的遗痕,这些奇痒造成的疤痕,一直到一两年后才会逐渐消除。
三餐都是在树林里搭起的临时桌板上自行取用的自助餐,每个人排队拿完菜饭,便各自寻找角落进食,或在火堆旁,或在石块上,找不到落脚点,就任意走动,一边吃饭一边群聚聊天。这种踩着松针穿梭在树林之间的饮食方式,予人某种饱满的幸福感,许多人都在柔和的火光里散发舒适情绪,仿佛心中悄悄升起浪漫的情歌,没有对象地轻轻吟唱。
饮食方式虽然粗率,菜色却是非常丰富的。有各种颜色的米饭,红的黑的白的或黄白相间的拌饭,另有印度式的烤饼以及各种口味的夹饼。然后就是每一道都有辣椒的典型不丹菜:起司辣椒、混合蔬菜、干椒烧牛肉干、红烧萝卜与带皮猪肉、辣味鸡块、各种口味的马铃薯,还有我最喜欢的ㄟ嬷搭蓟(香辣葱烧起司鲜椒)。
在我看来非常美味的不丹菜,对一辈子没碰过辣椒的西方人来说非常痛苦。每个人都抱着一杯冰水猛灌,不时发出嘶嘶咂咂声,毫无选择地边吃边叫,然而据说厨房已经尽量少放辣椒了。不丹人做菜不放辣椒好像不能完工似的,看着那些洋人吃得哇哇叫,仍然非放不可,餐餐不能不辣。正中下怀,吃得兴高采烈的我,心里坏坏地偷偷微笑。
不丹菜的烹饪方式非常简易,多半是将材料任意清洗切开后丢入锅中(毫无刀工可言),加入剁碎的生姜、大蒜、洋葱与奶油焖煮,有时加些蕃茄做调味料,起锅前洒上特殊口味的起司搅拌,就成了标准的不丹菜。几乎每道菜都是这么做的,没什么变化,却非常好吃。
饭后到小森林里散步是非常舒服的享受,回到木屋时,正好可以赶上热腾腾的下午茶,活络冻僵的鼻子。11月的秋末,在日温差相当大的不丹,一过中午就开始泛凉,丝丝寒意,钻心透骨,灿烂的阳光倒像是一场骗局,只持续不到一个钟头的暖意,就温度尽失,让人毫无防备地看着那光线依然强烈鲜明的天空,恍恍惚惚地瑟缩在刺眼的阳光下,无法辨识冷热。
木屋旁约五分钟路程有一条河流,只要静下来,就一定能听到流水声,如天籁般敲击着处处都是石头河床的河流,仿佛吟诗似的缓缓念诵久远以来的史诗。清澈见底的河床,教人有躺下去休息的错觉,洁净柔和得不可思议,想也没想地就冲过去狠狠地喝几口,冰凉透骨,炎炎夏日当饮料一定甘甜宜人。
事实上,不丹各处都是河流纵谷,走到哪儿都有缓缓行进的河流,常让人忍不住蹲在河边沉思,忘却过去、未来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