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还有整个攸关爱的议题。你有没有思考过这件事?爱是不是思想的产物?爱能不能借由思想而培育出来,变成一种习惯?爱是一种享乐吗?我们所认识的爱,大多是一种对享乐的追求。如果爱是一种享乐,那么爱也一定有恐惧,不是吗?
但什么是享乐?我们并不是在否定享乐,我们并不是在说你不能享乐,如果是这样就太荒谬了。然而享乐到底是什么?你见到昨天傍晚的夕阳,在觉知到它的那一刻,你心中既没有苦也没有乐,只有与现实的立即接触。但是几分钟过后,你就开始思索这美景有多么令人愉悦。性也是同样一回事。你会建构一堆的意象及画面来对它左思右想,对它的妄想会带给你一种愉悦感。同样地,一想到快乐会消失,你就会生起恐惧,譬如未来可能会失业,单独一人,没有人爱,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等等。这种种思维的机制往往会引起痛苦与快乐的反应。
爱是否能像种植物一样加以培育?爱是否能借由思想而培育出来?我们已经知道思想会助长快乐及痛苦,我们必须去觉察什么是爱。觉察而不是累积别人对爱的说法,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我们必须觉察它,观察它才行。爱,绝不能借由思想而培育出来,爱是截然不同的一种东西。
透过敏感度、理智以及从其中产生的秩序,我们的心就能了解失序是怎么形成的,然后就能摆脱掉它。从了解失序之中发展出来的纪律,往往能使我们巧遇所谓的"爱"这个东西--被政客、僧侣、丈夫或妻子摧毁掉的东西。
了解爱就是了解了死亡是什么。如果我们不让过去的种种死掉,如何能有爱呢?如果我们不让自己的形象或妻子的形象消失,如何能有爱呢?
这一切都是冥想的奥妙及美。觉察到这一切之后,我们就会巧遇某个东西:一种富有宗教情操的空寂之心。宗教并不是一种组织化的信仰--里面有神,有僧侣。宗教乃是一种心态,一种自由自在、天真无邪、彻底空寂的心--这样的心是没有任何局限的。
问:如果有人不具足这样的心会怎么样?
克:我们为什么会说"如果有人不具足"?那个"人"是谁?其实我们应该问的是:如果我不具足会怎么样?假设我没有这么敏锐、清晰的心,该怎么办?这不正是我们应该问的问题吗?我们的心是困惑的,不是吗?我们正活在困惑之中。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如果我很愚笨,先生,那么企图让自己的愚笨减轻一些、变得聪明一点,是没有用的。首先我必须知道自己是愚笨的、迟钝的。承认自己是个傻子,不是口头上说说,而是真的承认自己是个傻子,那么你就觉醒了,就不再是个傻子了。但如果你对自己的真相一味地抗拒,你的愚笨就会变得愈来愈严重。世人眼中最高的智慧就是变得非常聪明、非常复杂、非常博学。我不明白人为什么要在脑袋里装那么多的学问,为什么不把这些学问留在图书馆的书架上?计算机也是非常博学的,但博学跟智慧一点也扯不上关系。如实地看见事物的真相,包括我们内心里的东西,而不跟我们的真相起冲突,就必须有一颗极为单纯而富有智慧的心。我是个傻子,我是个说谎者,我很生气等等:我观察眼前的真相,我觉知着它而不去依赖任何一个权威,也不抗拒它,更不产生"我必须变得不同"之类的念头。
问:当我企图觉察时,我发现我就无法真的觉察了。
克:觉知是不是从不知不觉之中产生的?
问:不是的。然而到底是什么东西制造出了觉知,它是如何出现的?
克:首先,什么是觉知?当你在觉知时,你的头脑、你的心、你的神经系统、你的眼耳,是同时并用的。所谓的全然观照就是这种状态。若是没有任何抗拒,也没有审查或衡量的活动,全然观照的状态就会出现--你已经处在其中了。
问:但是它很少出现!
克:啊!我们又回到了老问题,"但是它很少出现!"我正要指出的是:我们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在觉知。不过下一次当你发现自己没有在觉知时,就是在觉知了,不是吗?因此,去觉知自己的不觉知就对了。透过无为的觉知你自然会出现正向的状态。透过对不觉知的了解,觉知自然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