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10)

1913年2月,时隔一年以后,根据《临时约法》的规定,中华民国成立以来的第一次国会选举开始了。选举结果并不出人意料,以原同盟会会员为骨干的国民党,如愿以偿地取得了国会多数议席席位,获得了内阁组阁权。

随即,在国民党内部会议上,宋教仁获得绝大多数党员代表支持,被推举为内阁总理人选。

宋教仁,字遁初,湖南桃源人,生于1882年,是同盟会元老,与孙中山、黄兴多有旧交,一起为革命奔走多年,被誉为“国民党三元首之一”。宋曾经留学美日,因此对西方民主式政治颇多了解,更因为在日本时专修过法律,所以精通律法事务。

宋教仁致力于共和,短暂的一生都为此奔走,而他的遇刺身亡也与此有关。

宋教仁被推选为总理人选以后,自然要赴北京上任,而就在他自上海沪宁车站准备等车前往北京的时候,变故突生。

准确的时间是1913年3月20日晚10点40分左右。

宋教仁和相送的黄兴、陈其美等人正在专为议员设置的休息室内待车,吴仲华跑进来说道:“火车已经进站,遁初可以上车了!”

宋教仁站了起来,率先出门向车站入口的检票处走去。黄兴、陈其美等人紧紧跟上,一行人鱼贯而行,在人群中颇为瞩目。宋教仁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将要发生,他走到检票口,将票交给检票员,然后静静地等待对方检票。

“先生,您的票!”检票员检完票,将票交还给他。

宋教仁正伸手去接,忽然“呯、呯、呯”连续三声枪响,他只觉得腰间一阵剧痛,整个人登时疼得弯下了腰。

“我中枪了,有刺客!”宋喊完这句话,便疼得满头大汗,再也站立不住。

黄兴此时和陈其美正在宋的身后交谈着什么,突然发生的变故,让两人仓促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宋教仁的神智还算清醒,他一手扶住黄兴,一手指向一个方向。

黄兴等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着黑呢军装的矮壮汉子匆匆钻入人群,随即不顾一切地飞奔逃走。

宋教仁作为国民党目前实际上的领导人,又将出任内阁总理,送行者颇众。

其中,于右任等另一群人不知道宋已经出来检票登车,还在议员休息室内。听见枪声,于右任赶紧跑出来。他一路小跑到检票口,发现被枪击者是宋教仁,大吃一惊,立刻组织人手一边去追击凶手,一边赶紧送宋去医院。

于右任亲自出去寻车,和黄兴把宋教仁抬上车以后,一边让送行的部分人继续追击凶犯、报警抓捕,一边让司机加快速度,立刻赶往附近的靶子路沪宁铁路医院。

宋教仁此时已经疼得脸上一片惨白,不过神智却依旧清醒。

自参加革命始,宋教仁对今天这一幕其实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于右任探身轻声询问他怎么样,宋教仁伸手将于的头拉到胸前,喘息着说道:“我痛得很,只怕活不下去了。现在有三件事相托——我在南京、北京以及东京的存书,全部捐给南京图书馆;我家很穷,老母尚在,我死以后请诸位帮忙照料;请各位继续奋斗救国,勿以我为念而放弃责任。”

宋教仁作为预备内阁总理,在上任前遇刺,立刻在全国引起了轩然大波。

而让人感慨良多的是,宋教仁在临死之际,犹对在中国实现民主法治抱有幻想,指望袁世凯看在自己一死的份上,从此化伪为诚、化私为公、化蹂躏民权为保障民权,以集中全国力量一致对外。

宋教仁的死,对当时初具雏形的中国民主政治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宋教仁自己可能也没有想到,他的死,不仅让中国少了一个熟悉西方法律典章的大贤,而且还成为了一场即将到来的内战的导火索。

宋教仁被刺时,孙中山正在日本长崎考察当地铁路以为国内建设之借鉴。

宋被刺的消息传到日本,他即刻从长崎返回国内,并且亲自参加了宋的追悼会,赠挽联曰:“作公民保障,谁非后死者?为宪政流血,公真第一人。”虽然在当前中国究竟该采取何种政治体制的问题上,孙中山和宋教仁是有分歧的,不过,从此联可以看出,孙中山对于宋的坚持是持肯定意见的。

宋教仁遇刺,并不是民国暗杀风潮中的第一人,但是因为其遇刺时的特殊身份,该案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黑幕却耐人寻思。

司法机关介入宋案进行调查,渐渐的,幕后主使开始浮出水面。

宋教仁的追悼会结束后不久,国民党上海交通部办公大楼会议室内,孙中山召集国民党主要干将召开了一次会议。

开会伊始,在孙中山的倡议下,所有人脱帽默哀三分钟以示向故去的代理理事长致敬。然后,孙中山开门见山地说:“诸君,遁初遇刺案虽然还没有最终审定,但是幕后凶手究竟是谁我想诸位已经有了共识。听闻遁初遇害的消息,我是悔不当初啊!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但是,正如遁初临去前所说的那样,我们绝对不能放弃责任和理想。诸君,我们为什么要革命?我们革命的初衷是什么……我以为,既然已经无法采取政治手段对袁慰亭进行挟制,那么,我们就拿起武器来打倒他!遁初不能就这么枉死,新生的民国也不能就这样被一群旧封建军阀所败坏掉,现在,是我们再次发动革命的时候了!”

国民党系多党派合并而成,此时尚处于融合期,并不存在谁家一言堂的情况。

孙中山刚刚进行完比较激进的发言,黄兴就站起来表示反对,认为宋案已经移交司法机关,就应该走司法路线解决。

“遁初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够将中国建设成一个法治国家,所以他在弥留之际,才会留言给袁总统。他这是希望以自己的死感动袁慰亭,让他支持责任内阁啊,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擅自走革命路线的话,是不是有悖遁初的苦衷?”黄兴担心地说。

因为黄兴等人的坚持,这一次会议,国民党高层最终没有达成统一意见。

然而,因为孙中山对袁世凯的判断是准确的,所以这一次会议事实上已经为“二次革命”打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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