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那是我的东西:儿童囤积症(7)

与我们所见的其他一些病例相类似,詹姆斯的家族中也有囤积症病史的身影。他的奶奶几乎一辈子都在囤积物品,现已年过80的她早就对自己的囤积症安之若素了。詹姆斯的母亲说:“她是我所遇见的最吝啬的人。”詹姆斯的奶奶是个固执己见的直性子。在大萧条时期长大的她,将自己保存物品的原因归咎为勤俭节约,并且视为一种美德。她至今仍保留着20世纪40年代的罐装食品,家中的地下室里还存放着满满几冷柜的食物。她的房子里堆满了报纸、杂志以及她所能收集的一切物品,这些物品堆的缝隙则是辟出的一条条狭窄的通道。几年前,老人家为了增加储物空间而加造了一个房间,而房间很快就被塞满了,但整个房子的环境却愈来愈糟。家里人在数年前就发现了她的怪异行为,还常常插科打诨地拿她的行为说笑。但事到如今,家里人也有了担忧。然而,虽然老人家的房子状况离危险只有咫尺之遥,却没有人敢对她提起。

詹姆斯的完美主义、对物品的极度依赖,以及家族中的囤积症病史,无一不与儿童囤积者们一再表现出的模式相吻合。像艾里克和艾米一样,他也对物品产生了强烈的感情,不惜一切代价地寻求着对周围环境的控制。就在不久前,詹姆斯的母亲在儿子身上发现了种种转变的迹象:在管理情绪和容忍他人控制自己的东西上,詹姆斯不再像以前那样了。

朱利安

7岁时,朱利安(Julian)在与几个伙伴徒步旅行的途中摔伤了手臂的骨头,为此,他经受了严酷的折磨,在36个小时里辗转于数个急诊室之间,接受了好几次断骨复位。朱利安自始至终没有掉一滴眼泪,他的举动让父亲惊叹不已。然而事后没过多久,囤积症在他的身上悄然出现了。

朱利安的行为第一次引起父母的警觉,是由几颗情人节糖果引起的。收到糖果后,他坚决不吃,甚至连其中红色限量版好时之吻巧克力的包装都不舍得拆开,还问:“如果厂家以后不再生产(这种糖)了怎么办?”没过多久,他的担心蔓延到了几乎所有接触过的物品:学校里的试卷、空牛奶盒、餐巾纸、纸托盘、学校卫生间里的厚纸巾,甚至连空的薯片包装袋也不忍扔弃。父母执意要求他扔掉一些,但他却将这些东西装在自己的衣柜或口袋里藏了起来。朱利安的老师也同样发现了他的问题,每次做完手工后往垃圾桶里扔碎纸屑时,他都会站在垃圾桶边,然后为是否扔弃纸屑而左右为难。病情较为严重时,他甚至连在自己衣服上发现的绒毛也难以割舍。

父母曾试着和儿子讨论他的问题,但他显然听不进去。曾经那个面对骨折却能泰然处之的小男孩,在想到将要与塞在裤兜里的厚纸巾分离时,竟不禁涕泗滂沱。在那场骨折意外发生前,母亲曾注意到儿子在丢弃东西方面有过些许的不情愿。她说,那时儿子的病情还没有这么严重,他还没有在自己屋里乱堆杂物的习惯,只是在丢弃物品前有些犹豫不决。她告诉我们:“他总是对破旧的玩具依依不舍。”尽管如此,儿子当时的行为还没有引起警觉,然而意外受伤后,朱利安对物品不同以往的反应让父母忧心忡忡,并联系了一位心理学家,以求帮助。

那位心理学家让朱利安在一张纸上画一幅画。画完后,心理学家问如果让他丢弃这幅画会有多困难。话还没出口,朱利安的眼中已噙满了泪水。在从一到十级的评估标准中,他将困难程度评定为七级。心理学家问朱利安,扔弃一张空白纸张的困难程度是多少,他选择了四级。心理学家所能想象出的所有物品几乎都会让朱利安有些不忍割舍,唯一的例外是使用过的卫生纸。

朱利安对自己囤积行为产生的原因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刚开始时,他告诉心理学家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保存物品,我就是没法下手把物品扔掉。”父母鼓励他继续说下去,他说,在被迫丢弃某物或回忆起曾经丢弃过的物品时,心头总会涌起“那种悲伤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他彻夜难眠:“我担心我会不会误扔了什么东西,怕我以后兴许还会需要用到那些被扔的东西。我试着闭上眼不去想,我努力让自己去想乡村音乐。”

朱利安的父亲认为儿子最担忧的是对物品的浪费。朱利安对使用过的所有物品都坚持不浪费一分一毫的原则,甚至连用过的餐巾纸也是如此。他将节约所有他和家人使用过的物品都当成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常常在饭后要求将餐巾纸和纸碟保存起来。同时,他还极力避免浪费食物,并坚持保证将自己盘中的食物吃完。如果家里的其他人盘中还留有剩饭,那么他便会帮他们吃得干干净净。与我们见到的其他儿童囤积者不同的是,朱利安在与他人分享自己的玩具上并没有什么禁忌,甚至乐于赠送和出售自己的旧玩具。在他看来,这些玩具是被别人拿来使用的,因此不能算作浪费。

与那位心理学家的交谈似乎打开了朱利安的一些心结。他的父亲观察到,虽然这些交流不能完全化解问题,但治疗的确让儿子在丢弃物品上少吃了一些苦头。朱利安在第一疗程过后对父母说,在他本人舍不得丢弃东西时,希望他们能够出手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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