囤积者家庭环境对成长所带来的影响是不容小视的。因此自然地,网络上便出现了一些针对这种情况提供信息、慰藉和鼓励的小组。“共抗囤积症”(Overcoming Hoarding Together,O-H-T)由一支囤积症自助小组的领导者们创建,为囤积者及其家属提供了相互理解、支持协作的平台。“囤积者之子”(Children of Hoarders,COH)小组是由一些父母是囤积者的成年人发起的,他们认为,分享和交流自己在囤积者家庭中的成长经历是很有必要的。此网站同时也涵盖了囤积症的全面情况,其中包括现行的研究和囤积症的相关信息概要。在一项“囤积者之子”网站发起的调查中,约14 000名成员中的80%的人都称,他们在成长阶段曾认为世界上只有自己的家庭生活在凌乱之中。“囤积者之子”的创建者们希望,通过向人们提供用以分享经历和抒发痛苦的论坛,他们能够减缓成员们的孤独和无助之感。
任何人在将自己童年时的秘密公布于众时,流露出的情感有时难免是未经修饰和提炼的。由于一些囤积者的子女自身也同样经历着囤积之苦,因此这些情感的表达有时会引发一些冲突。在一个网上的讨论区中,一名成员在发泄自己的怒气时说,她的母亲因自己的爱好而忽视了孩子的爱好,并补充说所有的囤积者都是如此。一位患有囤积症的母亲反唇相讥。两名成员的冲突一发不可收拾地演变成了一场激烈的纷争。除了此类争端之外,这类网站上的大多数帖子都是用来表达感恩和欣慰之情的。在网络上,帖子的作者们找到了理解他们经历并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人。
最近,我们组织了一项研究,研究的对象定为那些揭露在囤积者家庭中成长并产生不良影响的囤积者亲属。我们发现,孩子在家人出现囤积症时的年龄不同,其所受的影响也不尽相同。我们将研究对象分为两组,第一组是10岁以前便居住在囤积者家庭中的孩子,第二组是父母的囤积症出现时年龄稍大的孩子。与后者相比,第一组的成员更加胆小羞怯、郁郁寡欢,他们较少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且在成长阶段与父母的关系较为紧张。这些孩子在成人后,更易产生社交压力和患上社交焦虑症,与父母的关系也会逐渐恶化。幼年时光在凌乱家庭中度过的儿童与幼年时期父母囤积症症状不明显的孩子相比,前者更易对父母抱有敌对和排斥态度,但后者也对父母表现出了极大的敌视情绪,甚至高出了其他种类的严重精神疾病患者家属所表达的敌对感。对这些孩子中的许多人来讲,囤积症所造成的消极影响笼罩了他们整整一辈子,这一点很明显。
为了与困境抗争,父母患有囤积症的孩子们找到了各种应对方法。艾什莉成了一名保护者,对自己的兴趣爱好采取视而不见的麻痹态度。我们的一项研究中有一位在六兄妹中排行老三的女士,她的父亲在弄丢东西时常常暴跳如雷,为此,家人设定了一系列精心设计的仪式动作。她这样向我们描述:当父亲无法在散落满屋的几千张《纽约时报》中找到一篇他想要的报道时,便会勃然大怒,并硬逼着全家人帮他一起搜寻。眼看丈夫的怒气日甚一日,妻子只好制订出了一个方案,以平复他的情绪。她将孩子们聚在一处,让他们一边搜寻那篇报道一边向失物者之守护神圣安东尼反复吟咏祷文:
圣安东尼,圣安东尼,请来到, 东西丢了找不到。
他们一边翻找,一边一起吟诵着祷文,并且念得越来越快。虽然文章到最后也没能找到,但他们的吟咏似乎抚慰了父亲,减轻了他的焦虑。
在囤积者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们不仅要遭受感情上的负面影响,还要为日益年迈、居住在有害健康且危机四伏环境中的父母操心牵挂。绝大多数的囤积者子女们努力了数年,想让父母为自己的病采取一些措施,但几乎都是无果而终。他们虽然又气又恼,但同时还是深爱而牵挂着自己的父母,这种爱恨交加的矛盾心理使这些子女进退两难。并且,理解父母的病症并不能使家庭状况得到改变。一位女士在“共抗囤积症”的网站上写道,她的母亲在污秽的环境中去世了,耻辱、愧疚、难堪和愤怒给作为女儿的她留下了难以平复的伤痕。她建议大家说:“如果你的双亲健在并且生活在肮脏的环境中,那么不管代价几何,你都要出面干涉。”
一些子女在干涉时会背着父母将他们的东西清出家门,可是强制的清理有可能既耗时又伤感情,并且最终并不能有好的效果。大规模的清理也许能暂时解决健康和安全隐患,但在改变囤积者的行为或囤积症的病因上却收效甚微,并且结果是问题会死灰复燃(见第七章的拉尔夫和第九章的丹尼尔)。从精神健康的视角出发,我们强烈建议囤积者本人也参与进强制清理的过程中。即使囤积者因患痴呆或精神病等症而在精神方面无法正常运作,对清理活动适当的参与也有可能减轻他们所遭受的创伤。如果患者没有参与到物品的分配取舍中,那么他们对物品的依赖感以及对获取和保留物品的决定也不会有所转变。诚然,如果事态已经发展到了岌岌可危的关头或威胁了当事人的人身安全,那么采取行动以确保当事人的生命安全是刻不容缓的。只要能让囤积者参与清理工作,即便会在时间上造成极大的拖延,囤积者与家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与法律权威机构的关系)也定会得到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