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秀送孟吉灵柩自沈阳取道上海,从水路溯江运回安庆。将庆元棺木下葬在十里铺老祖山这天,延年、乔年、筱秀随父母、婶子张氏、堂兄遐年等一起上了山。张氏胞弟张啸岑也来为姐夫送葬。
清明时节,天气暖和,山上到处盛开红艳艳的杜鹃花。筱秀和延年趁大人挖坑下葬棺材时,采集了不少杜鹃花。放过鞭炮,烧过纸钱,小孩和大人依次向逝者磕头鞠躬。离开时,陈独秀将孩子们采集的花放到了长兄的墓前。
嗣父陈昔凡在日俄战争之后扩建的南水关陈家住房,这时已很气派。西头是先建的两栋毗连的房子19间,东头是后建的一排隔成8间的平房。房子中间,是陈昔凡自己设计的两个袖珍花园,临江的大门是俄式风格,外围用了一排栅栏。老百姓叫“陈家大洋房”。年近60岁的陈昔凡告老还乡后,吟诗作画,种花养鸟。他以邓石如、刘石庵、王石谷、沈石田四先生为师,称其居室为“四石师斋”,逍遥自得。
一次,陈延年见陈昔凡在画山水,旁边还画了渔翁垂钓,忍不住问:这上面画的是谁啊?陈昔凡听了孙子的话,哈哈笑了,说:“画的是我呀!”但那垂钓的渔翁穿着古代的服装,陈延年总觉得不像。因为爹爹(祖父)从未穿过渔夫的蓑衣,更没有看过爹爹下雨天戴上斗笠出门。他不知道,这是爹爹晚年的理想。
后来,陈昔凡将这幅“余桥耕读”自画像,挂于中堂。陈昔凡酷爱收藏古玩,不惜花很多钱去收购。每当兴致上来,陈列人前,请友人欣赏。有人假借一二,他也大方出手,不计较归还。
黄宾虹在《近数十年画者评》中说到陈昔凡的画:“皖江南北,素多画工”,“陈昔凡(庶)、姜颖生(筠)皆左清晖而右麓台。”《湖社月刊》称“陈衍庶,字昔凡,安徽怀宁人,工画,与姜颖生齐名,而神韵过之,近画家萧谦中其弟子也。”陈昔凡藏了不少名人字画,1919年1月15日,陈独秀给吕澄回信说:
我家所藏和见过的王画,不下二百多件,内中有“画题”的不到十分之一,大概都用那“临”“摹”“仿”“抚”四大本领,复写古画,自家创作的,简直可以说没有,这就是王派留在画界最大的恶影响。
仅仅王石谷一人的画,就“不下二百多件”,可见陈昔凡收藏的字画很多。
在家闲住了一时,陈昔凡去浙江看老朋友、浙江巡抚曾子固。不料这一趟东行,为陈家败落埋下了祸根。在杭州,经姚通事(翻译)怂恿,陈昔凡和曾子固答应为英国商人到东北收购三万吨大豆。陈、曾以浙江省华商大益公司的名义,英商以上海怡德洋行名义,签订了合同,注明:英商先预付一笔收购大豆的资金,英商不得私自去东北收购大豆;英商提出,中国地方政府提供信誉担保,并用陈、曾两人的家产作预付资金的信押。不久,东北大豆价格猛涨,按原约收购大豆,陈、曾两家要大亏血本。一调查,原来是英商私自在东北收购大豆,引起大豆价格上涨。陈昔凡、曾子固掌握了证据后,提出诉讼,控告英商违约。官司以判决取消合同,陈、曾交还英商预付金了事。不料办理上述手续时,姚通事利用陈昔凡、曾子固不懂英文,在文件上做了手脚,使退金收据与原约不符。当时陈昔凡、曾子固并不知情,以为此事已了结,哪知留下了一个祸根,此是后话。
就在这时,陈家来了一位年轻的异性亲戚,给陈独秀沉闷的生活带来了生机。